“那同志,你知道哪里能买得到么?”盛希平有点儿着急。
后年就要恢复高考了,他得提前给家里这几个准备学习资料啊。
要不然就现在学校教的那点儿知识,就算参加了也考不出太好的分数,上不了好大学。
虽说上辈子盛希安成绩不错,没有这套丛书,他也考上了。
可是在盛希平眼里,通化师范是专科,不算什么太好的学校,盛希安那性格,不太适合当老师教学生。
那家伙就是个书呆子,比较适合搞研究,要是能考上个工业大学,或者林业大学之类的,将来研究点儿什么东西,肯定不错。
当然,这一类的学校分数要求都很高,盛希安目前的成绩来说,可能够呛。
所以盛希平才想着,淘登一套学习资料,回去给弟弟用。
不对,最少得两套,他家媳妇学习那么好,也该去参加考试,这要是考上个什么大学,那该多好啊?
“抱歉,我也不知道哪里能买到。
以前我们店里确实有,后来都收拾下架了,也不知道是存在仓库里,还是被人当废品卖了。
这个我真不清楚,要不然的话,你去那些废品收购站打听打听吧,保不齐那头能有。”
对方摇摇头,她只是书店销售员,库房不归她管。
而且上面要求现在不让卖这一类的书,就算仓库里有,她也不敢卖。
售货员态度很好,盛希平买不到书也怨不着人家,所以他谢过了对方,出了书店,站在书店外,不知道该去哪里。
这偌大的省城,那些大的单位、地名他知道,可是废品收购站这种小地方,他去哪里找?
“大爷你好,我想跟你老打听点儿事啊。”
正好,旁边有路过的人,盛希平拦下一个,向人家打听。
“这周围有那种废品收购站么?莪想淘登点儿东西。”
那老大爷倒是挺热情,把这周围几个收购站,都给盛希平指点了一番。
从哪走,在哪儿拐弯,再怎么走,都说的一清二楚。
之后,盛希平谢过了老大爷,按照人家说的,一家一家收购站去找。
找了两家都说没有,直到第三家,人家一听说,盛希平要找数理化丛书,真就从库房里,找出来了两整套书。
可把盛希平高兴坏了,跟人家打听了价钱,花了四块钱,买下两套来。
又花了点儿钱,买了好几张牛皮纸,借着人家这儿的绳子铁丝等东西,把两套书用牛皮纸一层一层包裹仔细了。
之后,盛希平又跟人家打听了邮局的所在,直接拎着书就去邮局了。
这些书,他不能带回住处,虽说这些不犯什么禁忌,但就怕哪个嘴欠的人瞎胡说,到时候又得惹麻烦。
再说了,两套书好多本呢,等他开完会回家,也不能背着挺老沉的两套书走啊,还是寄回去比较好。
就这么,盛希平找了家邮局,管人家要了邮单,填写上邮寄地址。
对方查验了一下没有违禁的物品,就接收了邮件,又重新打包,然后贴上邮单,收了钱。
又告诉盛希平最快也得七天能到,慢的话要半个月。
“好,谢谢同志啊。”这些,盛希平当然知道,这年月邮寄东西就那样,特别慢,他懂。
所以盛希平谢过了人家,径直返回开会的地点。
三天的会议总算结束,大多数人都各自买票回家。
盛希平却还惦记着一件事,于是从招待所搬出来,凭借着单位的介绍信,又另外找地方住下,然后跟人打听了地点,去办要紧事了。
上辈子,盛希平在里头的时候,认识了不少人,其中有个大哥,对他影响最大。
就是那个在盛希平几次寻死未果后,一顿揍把盛希平揍醒的那位。
当初俩人关系不错,盛希平先出来的,那人晚两年出来。
后来因缘际会俩人又遇上了,合伙做买卖啥的,挣了不少钱。
对于这位大哥,盛希平特别佩服,对他们家,也了解很多。
盛希平依稀记得,今年好像就是那人进去的一个关键点,所以他从今年过完年,就始终惦记着这件事儿。
可是这年月,出趟门太难了,真不是有钱就能办的,没有介绍信,闹不好就得让人抓起来。
别的事情都好说,关键是为了一个这辈子没见过的人,他怎么跟家里人解释?怎么跟林场说出门的缘由?
说不清楚,林场不可能给开介绍信,家里也不能同意他出门啊。
盛希平一直都琢磨着想出来,没想到正好赶上机会,来省城开会。
所以开完会之后,他就没有直接坐车返程,而是在省城找地方住下。
第二天一早就打听了路,往新立城公社下属的一个大队奔。
费了不少劲,总算到了李家洼大队,盛希平找人打听。
“大爷你好,我跟你打听个人啊?咱大队是不是有个叫邵敏芝的人?
她前些年嫁省城去了,好像是这几年带着个一个儿子一个闺女回来的?”
“邵敏芝?哦,哦,你说的是三队老邵家那个大丫头吧?是,是有这么个人。
哎呀,那丫头可不容易,早几年啊,在城里找了工作,还嫁给了城里一个啥官儿?
哪成想啊,前几年她男人犯事儿了,被送去挺老远一个地方改造。
她呢,没地儿去,就只能回了大队。”
老爷子想了想,好不容易想起这么个人来,可能是人岁数大了都嘴碎,老爷子就给盛希平念叨着邵敏芝的事情。
“刚开始还好,爹妈都在,虽然多了三口人,困难点儿也能养活了。
去年她爹妈没了,俩哥哥分家另过,那俩嫂子都不是好惹乎的。
没过多久,就让哥哥嫂子给撵出来了。”老爷子边说边叹气,替邵敏芝难过。
“大爷,那她现在还在大队住么?还是去别处了?”
记忆里,应该就是在这儿住,难道说哪里出错儿了?
“在,在,她们娘仨借住在三队一个孤老婆子家里。
哎呀,她们这户口不在大队,没有他们的口粮,日子难过啊。
他家那俩孩子,瘦的皮包骨头,可怜人劲儿的。”老爷子摇头叹气,忧心那母子三个的生活。
“大爷,你能给我指个路么?我是他家男人的朋友,正好来省城办事路过,替他男人来看看。”
邵敏芝母子的艰苦,上辈子盛希平听过不知道多少次了,自然清楚。
要不然,他也不会大老远从城里跑来,就是想看看那母子三个,尽力能帮一把就帮。
“你是他男人的朋友啊?走,走,我领你去。
哎呀,这总算是盼来点儿动静了,这一天天的。”
老人家一听盛希平的话,格外高兴,佝偻这身子,非得要给盛希平带路不可。
“哎呦,那就谢谢大爷了。”盛希平一听,忙向人家道谢,顺手从兜里掏出一盒迎春烟来,塞给了那老头。
“大爷,我出来匆忙,没带太多东西,这烟你老留着,自己抽还是待客都行。”
“哎呦,迎春啊,这可是好烟。小伙子行啊。”老爷子是个有见识的,一眼认出来,这是不错的烟。
“不用了,小伙子,这烟不便宜呢,我抽不惯,还是老旱烟劲儿大,抽着够意思。”
老爷子一边说,一边从兜里掏出烟锅子、烟包子,装上一袋烟。
盛希平一看,赶忙掏出火柴来,划着了给老爷子点上烟。
老爷子吧嗒吧嗒抽两口,然后一手拿着烟袋锅子,一手背在身后,就在前面走。
领着盛希平朝村西头走,再往南拐,来到一处小院前停下。
盛希平一看,这小院啊,破破烂烂,园杖子东倒西歪。
院里两间半泥草房,那房顶看起来也快塌了,房子外头的墙皮跟牛皮鲜似的,斑驳掉落。
看上去,不定哪天下场大雨,这房子都得塌,这地方可咋住啊?
“老李婆子,敏芝,家里来客了。”
别看那老爷子佝偻着身子,嗓门儿倒是不小,来到大门口,就朝着里头喊。
屋里听见动静,出来个不到三十岁的女人。
这女人原本应该长得不错,只可惜被生活折磨的面黄肌瘦,只剩下那双眼睛,隐约还能看得出几分明媚来。
“高大爷,谁来了?是来找李大娘的么?”
女人开口问道,那声音似乎有点儿中气不足,一听就知道,这是饿得。
“不是,说是你男人的朋友,来找你的。”姓高的老爷子指了指身后的盛希平。
女人一听就愣了,抬头看了眼高大爷身后这个身材高大魁梧的男人。
“是我们家瑞卿让你来的么?”女人问出这话的时候,泪水已经在眼睛里打转了。
“瑞卿他现在怎么样?还好么?”
“陈大哥还好,他在夹皮沟的金矿上干活呢,一切都还不错。
我是陈大哥的朋友,正好来省城办事,路过你这儿,过来看看。”
盛希平瞧见邵敏芝这般,也是挺难受。
陈瑞卿,就是当初在里面,把盛希平一顿暴揍,打醒了的那个人。
这人可不简单,小时候再老毛子那头生活过,会好几国语言,后来念完书在省外贸部门任职。
前几年,他这种特殊情况,肯定落不着好,辗转好几个地方,最终被送去了桦甸夹皮沟金矿劳动。
陈瑞卿的妻子邵敏芝,李家洼人,嫁给陈瑞卿后生下一子一女,在陈瑞卿的单位打杂。、
陈瑞卿出事后,邵敏芝的工作也没了,她带着一儿一女在城里无法去生活,只能回到李家洼的娘家。
没想到邵家老两口去年相继去世,邵敏芝不容于兄嫂,被撵了出来,只能带着俩孩子,住到同村孤寡老人李大娘家里。
可邵敏芝的户口不在这儿,没有他们母子的口粮。
原本攒下的钱,这么长时间也花的差不多了,日子窘困无援,生活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