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希平招呼了声儿,然后抽出绑腿上的短刀,将母熊翻过来开膛破肚,取出熊胆,将内脏挂在旁边的树上。
狗不吃黑瞎子内脏,甚至有的狗都不吃黑瞎子肉,所以这内脏,盛希平就留下来敬山神了。
取出母熊的熊胆,盛希平又朝着小熊那头走去。
狗子们见到盛希平,都自动闪开,盛希平上前去,将小熊翻过来,开膛取了熊胆。
之后,盛希平挨个儿检查了狗子们的伤势,还行,多数都是皮外伤,不需要包扎。
“老二,从那母熊身上割肉,喂狗。”
狗子们跟俩熊一场恶斗,体力都消耗的挺大,必须得让它们吃好。
眼前两只熊,那头还有一只鹿,这时候天气热,也放不住那么多的肉食,给狗多吃点儿,也比浪费了强。
盛希安应声儿,拿出短刀开始割肉喂狗。
狗子们一场恶战之后,也都累的不轻,一个个趴在地上,张着大嘴、伸出舌头,哈哧哈哧的喘着粗气。
盛希安那边喂狗,盛希平这头则是砍了几棵树,做个简易爬犁。
等那头盛希安喂饱了狗,哥仨一起动手,把一鹿二熊抬上了爬犁,用绳子捆好。
“咱也吃点儿东西,歇一歇吧,回去还有二十多里地呢,肚子里没东西不行。”
此时虽说还没到中午,可这一上午没少忙活,早晨吃饭又早,哥仨都是又累又饿。
要是不吃点儿东西垫一口就往回走,估计不等到家,就该饿得腿软心慌了。
盛希平他们带的煎饼和咸菜、大葱,天气暖和,也不需要拢火堆了,就这么席地而坐,各自拿出来煎饼,卷上大葱咸菜,咬一大口慢慢嚼。
年轻人牙口好,这么吃煎饼越嚼越香。
等哥仨都吃饱,休息够了,这才起身拖着爬犁往回走。
走着走着,盛希平忽然想起来,家里也没啥菜吃,不如顺手薅点儿大叶芹回去,正好有肉,包点儿包子挺好。
山里野菜多的是,一墩一墩的随处可见。
五月二十号,大叶芹已经半尺多高了,正是好时候。
哥仨也没管那么多,就在周围薅了几把大叶芹,随便找点儿树皮一捆,扔到麻袋里,然后继续拖着爬犁往回走。
这时节不像冬天,地面上都是冰雪,爬犁容易拖拽。
如今这时候地面上枯枝蒿草、石头树根,拖拽起来很是费力。
等哥仨从后山出来,已经快两点了。狗子们一见进了林场,也不等盛希平他们了,撒腿就往家里跑。
天气好,不少人家都在院子里,或者路边晾晒牛毛广。
见盛希平哥仨拖着什么东西走过来,几个婆子就围了上来。
“哎呀,这是啥?黑瞎子,还有鹿?
啧啧,还得是人老盛家的孩子啊,真有能耐。
这一年到头,不说别的,肉没少吃,钱也不少挣。”
众人七嘴八舌的议论起来,语气里带着羡慕,似乎还有那么点儿酸。
“哎?老二啊,有对象了没?要不然大娘给你介绍个吧?”
忽然,有个婆子伸手,扒拉了盛希安一下,问道。
盛希安五八年出生的,今年虚岁二十,按说呢,也是到了该找对象的年纪。
不过这孩子性格有点儿内向,在外面蔫吧登的不爱说话,也没见他跟林场里哪个姑娘走的近。
此刻听见有人这么问,盛希安一下子就脸红了,“说啥呢?我,我才多大啊?不,不着急找对象。”
这家伙,都不好意思的有点儿磕巴了。
盛希安如此表现,惹得那群媳妇婆子们都笑了起来。
“你看你这话说的,都二十了还不找对象,你啥时候找啊?
你大哥二十的时候,都订婚了呢?咱林场这么多好姑娘,咋地?就没有你相中的?
你要是相中了哪个,跟大娘说,大娘给你提媒去。要是咱林场没有,我去别处给你踅摸。”
说话的婆子姓吴,是前川林场有名的媒人。
这吴大娘可不得了,人脉很广,跟曙光、开峰、胜利、马鞍山几个林场的人都有来往,前川林场不少小伙子的亲事,都是吴大娘给促成的。
原本,吴大娘挺看好盛希平,想给盛希平介绍对象。
结果没等她张口,盛希平自己处了对象,跟周青岚顺利结了婚,吴大娘没得着盛家的谢媒礼,一直都惦记着。
好不容易盛希安大了,满二十岁,吴大娘又想起来,要给盛希安说亲事。
“大娘,这事儿不急,等着都不忙了再,到时候你跟我妈商议去。
我们哥仨上山一天,都累的够呛,实在是不能陪婶子大娘们唠嗑了。”
盛希平朝周围众人笑笑,赶紧跟俩弟弟一起,拖拽着爬犁往自家走。
狗子跑得快,先到家,张淑珍一看自家的狗身上带着伤,肚子溜鼓回来,就知道孩子们今天上山应该是遇着什么了。
张淑珍心里着急,趁着盛新华在屋里睡觉还没醒的工夫,赶紧跑出来看看。
一出门,正好看见三个儿子拖着不知道啥东西,从西头走过来,张淑珍忙迎了上去。
“不是说遛捉脚么?这又是弄回来啥了?”一边说着,张淑珍往儿子身后看了眼。
“哎呀妈呀,这咋还俩黑瞎子呢?”
难怪狗子们受伤了,俩黑瞎子多难缠啊,狗没交代在山上,那就算不错了。
“嗯呢,捉脚困住了一只鹿,我们去别处遛捉脚的时候,这俩熊瞎子去偷鹿肉吃,正好让二郎神它们回来给遇上了。
费了不少劲,总算磕下来俩家伙。这回光是鹿茸和熊胆,应该能卖点儿钱。”
盛希平简简单单的把事情经过说给了老妈听。
张淑珍听完,长出一口气,“得亏早晨起来,你爸多一句嘴,让你们带上狗。
要不然,今天你们这出儿可挺悬啊。”
带崽子的母熊,最容易伤人了,一个闹不好,盛希平哥仨就得交代在山里头。
“哪有你说的那么吓人啊?我们仨带了两棵枪呢。”
盛希平一听就笑了,一头母熊而已,大棕熊他都打死过,这还有什么可怕的?
当然,进山打猎危险性很高,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意外,带着狗是正确的选择。
真要是遇见危险了,狗能提前预警,也能舍身护主。
“妈,我们还薅了点儿大叶芹,这么些肉,明天咱包点儿包子吃呗?”
盛希平不希望母亲在这些事情上纠结,于是转移话题。
“还等啥明天啊?我今中午正好发的面。
走,咱赶紧回家去,你们收拾这些肉,我抓紧时间摘菜剁馅儿,咱今晚上就吃包子。”
这段时间,家里确实没啥好吃的,张淑珍每天做饭都愁得慌,不知道做啥。
本来打算发面蒸饼子的,这下有菜有肉,改蒸包子得了。
就这样,娘几个进了院子,盛希平哥仨在外头扒皮收拾肉,张淑珍赶紧把麻袋里的大叶芹拿到屋门口,挑出里头的草叶、树枝等杂物。
这男人干活咋地也比不得女人仔细,哥仨当时就是随便薅的,里头夹杂了不少野草或者大叶芹幌子。
张淑珍仔仔细细挑拣之后,把大叶芹装到盆里,用清水洗了。
锅里烧水,等水开后把大叶芹倒进去烫一下,然后捞出来过凉水,攥干了剁馅儿。
这边正剁馅儿呢,炕上睡觉的盛新华醒了。
小家伙现在长本事了,自己能从炕上出溜下来。他也不穿鞋,就这么跑到外屋。
“奶奶。”
张淑珍好回头一看,这还了得?赶紧抱着孙子回屋去,穿上鞋,然后领他到院子里撒尿。
“新华,你跟你三叔玩啊,奶去剁馅儿,晚上咱包大包子吃好不好?里面多放肉肉。”
张淑珍柔声哄着孙子,让他去找盛希康。
一听肉肉,小家伙的眼睛就亮了,“右右,七。”
“对,晚上吃肉肉,所以你别给奶奶捣乱啊,奶去干活。”
张淑珍嘱咐了孩子,转回身进屋继续剁馅。
这边,盛希平哥仨已经把鹿和熊扒了皮,剔掉骨头。
一看孩子醒了,盛希平就让老三领着盛新华回屋玩,他这边把肉切成大块,装到盆里。
又把鹿皮和熊皮收拾了,翻过来钉在仓房木板上,等着干透了再熟出来,留着自家用或者送人都行。
“妈,这盆是鹿肉,这些是熊肉,我瞅着不少,要不然等会儿给王叔他们送去些吧。”
这时候天气热了,家里也没个冰箱啥的,新鲜的肉搁不住。
盛希平的意思,这么多肉自家吃不完,索性分出去一些,免得祸害了东西。
“行,你看着安排吧,这时候家家户户都没啥吃的,见不着个油水。
这老些肉,该送就送出去一些。
人家没少帮咱,咱家也没别的东西可送,你有这手艺,那就都跟着吃点儿呗。”
张淑珍并没有反对。
住家过日子就是这样,谁家也不可能灶坑门挖井,房顶开门,单门独户的自己过,不跟别人来往。
盛家在林场能这么吃得开,主要就是会为人。
林场谁家有个大事小情,盛连成两口子随礼、帮忙从来不落下。
这两年盛希平打猎得了东西,关系好的人家都没少跟着沾光。
人和人相处就是这样,你敬我一尺,我敬你一丈,有来有往,越走动越亲近。
张淑珍从盆里挑了几块肥瘦相应的熊肉,搁清水里洗了几遍,然后切成薄片,再剁碎成肉馅儿。
熊肉比较肥,这时候还算好的呢,秋冬时节熊抓膘,更肥。
肉肥就不需要再往里放太多油了,只少来一点儿调馅,使肉馅黏糊些。
肉馅里放盐面儿、花椒面儿、酱油、味素等调味儿。园子里的嫩葱切碎成末儿,暂时放到一旁。
张淑珍去里屋,掀开小被底下的盖帘。盖帘下是中午才和的面,苞米面跟白面两掺。
没办法,白面每个月供应的少,盛家人口多,粮食不够吃,就得添粗粮对付着。
发面用的温水,炕上也挺热乎,所以这面倒是发的挺快,盆子都快要满了。
于是张淑珍将小被和盖帘掀开,取来面板放炕上,一把薄面混上些面起子调匀,铺在面板上。
张淑珍从盆里揪一块儿鹅蛋大小的面,放在碗里,上头盖个盘子,送到柜子上头放着。
那是留的老面,有的地方也叫面肥、面引子。
这年月没有啥酵母粉,发面都是自己留出来的老面,老面必须保存好,要不然下回就没法发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