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祈放下酒壶,绫纹繁复的藏色宽袖中,两只手紧握成拳,在看不见的地方,指节隐隐发白。
宴殿中热闹继续,苏瑜面前那杯酒一直没动。
摄政王没劝酒,这倒让苏瑜心绪一松,想着这王爷是真疼王妃啊!
中央台上的舞伶又换了一拨,新上来的舞伶穿着轻纱水袖,一舒一展,尽显柔情。
随侍在贞贵妃身边的锦悠被一个小太监叫到一旁,也不知那小太监说了什么令她脸色巨变,挥手示意小太监离开后,立即倾身俯到贞贵妃耳边。
贞贵妃闻声后脸色一僵,又偏过头对皇帝说了些什么,皇帝只朝她笑着点点头,就见贞贵妃神情一松,示意锦悠下去了。
不错,这正是接到苏瑜和长公主被江督知救起的消息时才会有的反应。
贞贵妃跟皇帝说要让禁卫军副统领阮单去抓人,皇帝同意了。
这才有了阮单领着一队人前去搜人,苏瑜跪地救长公主逃生那一幕。
上首皇帝和贞贵妃的一举一动都落在宣祈眸角的余光里,此时萧景仁也回来了,他对着宣祈点了点头,宣祈朝他举了举杯。
皇帝看了看外面已经渐暗的天色,觉得时候也差不多了。这几个月他在长明山训练的死士由五百人开始,到最后过关斩将存活到三百人,个个都是可以以一敌五的精英,他就不信有这样的人围攻,还不能解决掉宣祈。
皇帝的目光朝沈重霖瞟去。
沈重霖知道今晚的大戏终于要上演了。
正待他整理呼吸,要开始一场别开生面的谏君时,突然一阵激烈的击鼓声传进宴殿。
鼓声咚咚,不仅响彻皇宫的上空,连半个京城都被这鼓声震动。
只因这鼓声与众不同,只有人舍命告御状时才会敲响的登闻鼓。
这个时候有人敲登闻鼓告御状,宴殿里的文官武将,神情各异,纷纷好奇是谁敢这么大胆子在皇子百日宴这样喜庆的日子里来扫皇帝与贵妃的兴致。
又想既是敢敲登闻鼓,定然是天大的冤情,在冤情面前,再喜庆的日子若是明君的话都得往后放一放。
登闻鼓一直敲个不停,惊得宫里的雅雀尖叫着腾空飞跃。
沈重霖准备好的一肚子说词,也在这鼓声响起后十分不情愿的憋在嘴里。
登闻鼓敲了足足有半盏茶时间仍不停歇,皇帝俊美的脸晦暗不明,呈发灰状,也一直不表态。皇帝不表态,大臣们更是不敢言。
乐曲和舞伶已经自动停下,宴殿里顿时一阵沉默,静得落针可闻。
“殿外禁军何在?”
宣祈两指搓捏着手里的玉杯,声音淡得听不出情绪。
殿外禁军立即进来,“在。”
“自古告御状的都要经过刀山火海,你去安排一下,要是最后还活着,就证明他的确是有天大的冤枉,正巧大理寺,刑部都在,带进来,让皇上听听他的冤枉,好为他主持主持公道吧。”
“遵命。”
禁军一走,宴殿中立即议论开了。
皇帝的讨伐摄政王的计划被彻底打乱,此刻众人的关注度都落在是谁敲响的登闻鼓,他有什么冤枉上,他若再让沈重霖指控宣祈,岂不是会被人指责避重就轻,这种针对性太强的事情,会造成此地无银三百两之效,引人诟病。
沈重霖此刻同样憋屈,眼看着他手中证据十足,定能扳倒摄政王,没想到半路杀出个程咬金,到底是谁这么不合时宜的敲响了登闻鼓,破坏了他与皇帝的好事?
贞贵妃看皇帝脸色铁青,不由自主握了握他的手,轻声道:“陛下,好事多磨,咱们再等等。”
她此刻完全没想到,这把火最后会烧到她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