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初五这天,天还没有完全亮,云初一家就已经坐上了去往县里的马车。
村里的人大多还在睡梦中。
就叫早起拾柴的勤快人儿,过年这几天都睡起了懒觉。
再加上村里刚死了人,谁也不想一大早沾了晦气。
是以,云初他们的离开,村里没人知道。
只除了早早就知道消息的桂花婶子,裹着棉袄,站在门口依依不舍。
“真想跟着他们一起去县里。”
“小桃真有福气,能跟着哥哥嫂嫂去县里,娘,你怎么不给我生个有本事的哥哥?”
李连弟儿眼圈儿红红的,虽然小桃他们不说,但她是谁,她可是村里的百事通。
婶婶家里住了陌生人,她还是知道的。
只不过,嫂嫂他们不说,她也就不问。
就连她娘,她也没说。
“你个孽障,老娘是饿着你了还是冻着你了。
我要能早早生个儿子出来,还有你什么事儿?
你姐姐听话懂事,偏你就跟野孩子一样,啥话都敢说。
滚回去烧炕去,遭人嫌弃的玩意儿,你这个样子,可怎么说个好人家。”
桂花婶子一边踢她,一边关了自家大门。
“嗷,我的屁股。”
李连弟儿一手揉着屁股,一边回头瞪着她娘,
“我干啥非要说个好人家?我自己不说好人家的女儿吗?”
她才不想说个好人家去当牛做马。
她要找个猎户嫁了,天天吃肉喝汤过好日子。
待跑到姊妹俩住的房里了,双手伸进被窝里,一边冰她姐姐,一边大嗓门喊她,
“姐,你快起床,小心赖床说不上好人家。”
“啊,你的手好冰呀”
屋里传来大女儿的惊呼,张桂花又站在院子里骂她,
“你个小畜生,你今天昨晚熬夜给你做鞋子你让她好好养养精神……”
“你自己啥都不学,啥都不干,可苦了你姐姐了。”
“哼,学会了有什么用,还不是伺候男人伺候婆婆,被人家打被人家骂,姐姐,你就该学嫂嫂的功夫,打男人,她一拳一个。”
李连弟儿平生最佩服的人,就淮安记不得嫂嫂。
所以,她看不惯姐姐软绵绵的性子,总觉得她嫁出去了会受人欺负。
“连弟儿也要学的,学好了,到了人家才能站住脚。”
李盼弟儿打着哈欠,从被窝里爬起来,摸索着就开始穿衣服。
“哼,到时候被欺负死了可别哭。”
李连弟儿嘴上还说不服气。
站在院子里的张桂花,眼里闪过无措,又觉得小女儿说的对,又觉得她说的不对。
可具体哪里不对,想追究根本,却是无从入手的。
良久之后,原本被寒风割红了的眼眶,也随着两个女儿的对话,消失的无影无踪。
梅英姐生了个好儿子没错,可是这几年遭的罪却也是实打实的。
庄户人家,安安稳稳就是福气啊!
还能奢望什么呢!
大女儿眼里有活,手又巧的很,嫁入别人家,定能过上好日子的。
唯一担心的,倒是这个小的,不着四六的玩意儿。
所性还得几年,说不定长大了,就好些了。
“娘,我去给猪拌食,你去躺一会儿,天还早呢。”
大女儿总是这么体贴。
“你也进去睡睡吧,大过年的,起来干啥!”
说着,又将大女儿推进了屋里,自己去了后院拌猪食。
李盼弟儿抿着嘴笑了笑,悄悄爬上炕,又拿起了弟弟破了洞的衣裳缝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