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开抓着对方的手,绿央在夏书筠的肩上只用劲力一推,两个人便朝着相反的方向坠去。
夏书筠瞳孔一缩,瞪着眼跌坐在坚实的地上。为什么?
没等她缓过神来,不少人已经围了上来。几个御清堂的同修上前将夏书筠扶了起来。
时祺趴在崖边,半个身子探在外面:“师姐!”
那道身影已经消失在了如墨般的无间深处。时祺甚至没能抓住一丝一点绿意。
时祺崩溃了,挣扎着爬起来就想往下跳,却被风羲大力地一把扯了回来。身体砸在石头地上的疼痛唤回了时念安的一点神志。她瞪着风羲,双眼通红,仿佛要用肉眼洞穿这个人的身体,看看这人到底有没有心。
被瞪着的风羲看起来表情很平静,但她埋在衣袖下的手已经握着拳在不住地颤抖,没多会儿,那细微的抖动就蔓延到了肩头。风羲的眼睛也红了。
时祺放弃看这个没心肝的人,又迅速地爬起来,冲到刚刚站稳的夏书筠面前,一把揪住了对方的衣领。
“夏书筠!我踏马杀了你!”
众人被这气势吓到,不敢有什么动作。还是风羲上来拉开了人。
“时祺,你别冲动。有话好好说。”
古井无波的声音让时祺更为恼火,她一把甩开风羲,怒吼道:“滚开!我刚刚分明看见,是她推了师姐!我要让她给师姐陪葬!”
众人又去看夏书筠。
夏书筠脸色惨白,似乎还没从刚才的突发情况中缓过神来。刚刚绿央被她挡住,一切又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众人站得远,根本没看清。
风羲问:“书筠,是吗?”
夏书筠沉默了一瞬,缓慢地摇了摇头。
“放屁!分明是你!我师姐拿命救你那么多次,你怎么敢,你怎么忍心的啊!师姐她,她明明已经答应跟我走了啊,她明明已经答应了!!!如果不是你,她怎么会……怎么会……”
从激愤到悲伤,时祺一边说着一边嚎哭了起来。
等到时祺颤抖的肩膀终于平静了些许,风羲将人扶起,却被一把甩开。
“还有你!你……”
“够了,时祺!书筠既然说了不是,那就不是。哪一次我们没有劝她,哪一次又没有为她善后。如今,如今,是她自己的因果,你也不要怪任何人了……她……”说着说着,风羲也说不下去了,她脸上还维持着自以为的淡定和平静,却不想尾音也带上了颤抖。
听清她的话,时祺猛地转头,恨恨地盯着风羲。
“你说什么?!自己的因果?亏你说得出口啊,风羲,风大神!你拿她当什么,一个听话的宠物,还是你忠诚的圣光普照大地的信徒?!一句她自己的因果,将你自己撇得干干净净。难怪啊,师姐总说,在外人眼里你一点错处都不会有的,你是多完美的一个人啊。但是你扪心自问,你当真爱她敬她尊重她吗!当真一点愧疚之心都没有吗!”
时祺已经从地上爬起来,她比风羲高出三寸,此刻以一种居高临下的姿态逼问着风羲,周身弥漫着一种不容抗拒的压迫感。
没有一个人再出声,两个人就这么对望着。
萧柏在崖边查看过一圈,此刻走回到时祺身边,拍了拍后者的肩:“小师妹……”
回过神来,时祺感觉一阵花香钻进鼻腔,她伸手摸到自己揣在心口的玉兰,突然撤去了周身的戾气,转而道:“罢了,你怎么会承认呢。你、你们但凡还有心,以后待在我师姐拿命重造的地方,也该觉得日日煎熬。”
又走到那崖边,望着深不见底的黑雾,时祺轻轻说了一句话。
说完,她抬手擦了擦脸上的眼泪,手覆在心口,抬头深吸了一口带着凉意的空气。随后,她毅然转身,一步步越过众人,没把眼神分给任何一个人,往宗门方向走了。
萧柏深深看夏书筠一眼,又对风羲道:“风羲,你没什么其他的想说吗?”
见对方摇了摇头,萧柏沉下了脸,道:“师妹从前所托非人,此后也希望二位不要再让师妹身后之名遭人非议了。”
方才绿央突然坠崖,又在最后将夏书筠推回,他便觉得有异。又听时祺言语,心中自然有了猜测。他当然不会跟其他人一样被风羲牵着走,认为时祺是一时受打击过甚,急于找个责任人来缓解内心的悲痛。虽然相处不如其他人多,但他就更愿意相信那个喜欢穿绿衣服、总是带着笑的姑娘,她会在明明已经陷入困境之时还摆着笑脸安慰其他人;会叫自己“如松师兄”,邀请自己以箫同奏。
作为师兄和当时的宗门理事,绿央当初在秘境的事情,萧柏不是不知道,瞧见此刻夏书筠神色,更是笃定心中所想。
于是,对风羲说完最后一句话,他便也走了。
片刻后,原本还挤满了人的无间崖,只有风羲和夏书筠还站在崖边。
这里已经没有了从前的那种肃杀萧瑟之感,一片绿意将周遭都衬托出几分清新,第一次来的人恐怕还以为是什么风景秀丽的、人迹罕至的闲适之处。
盯着崖下的一片混沌,风羲一直没有动,也不知道到底在看什么。夏书筠就那么站在她身边,没有说话,就是静静地陪着。
不知过了多久,似乎是终于确定崖下不会再有任何动静,风羲终于开口说:“走吧。”
无间崖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