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下个月,绿央勤勤恳恳花了五日修炼完,得了师父允许就迫不及待带着几坛子酒去了无间。
回到桃源的头一年,她没办法行动,求着师父师娘给溪山传信报平安。等到恢复了以后,便几乎每月都要下去陪溪山待几天。
鹤玄提起这个“魔头”就生气,就是因为他一开始没有救绿央,才害得孩子到了那副模样。偏生徒弟还对人家感激涕零、念念不忘!绿央解释了,他一概不听,只要提起溪山脸色就不可能好。
几个小孩子都以为这个叫溪山的人糟蹋了鹤玄精心培育的花儿。因为从前谁要是不小心采了一朵,师父的模样就跟提起溪山时的一模一样。
第一次回去的时候,绿央叫那结界刮了一身伤,鹤玄气得没亲自下去劈了溪山。
那以后溪山就在结界给绿央开了个可以自由进出的小口。
他不愿出去,绿央心里明白,只能时不时下去陪他说话解闷。
自己最黑暗、最痛苦、最丑陋不堪的三年,是溪山陪着的,绿央对他的情谊确实是有些不一样的。
但到底不一样到什么程度,她不敢细想,溪山也不问她。左右溪山不愿意出来,每个月能见上几天就行。至于以后,以后再说吧。
绿央拎着两坛桃花酿跳下来的时候,溪山正站在那个结界口下。
收不住落势,绿央的双脚落在了一个坚实的背上。
但她丝毫没有愧疚之心,还碾了碾脚尖,道:“你果然又接住我了!”
溪山头都快埋到岩浆里了,闷声道:“起开!”
“不起!”绿央顺势就坐了下来。
华丽的黑色翅膀张开,整个人就腾空而起。
溪山轻轻一抖,把背上的人抖落下来单手夹住。片刻后,两人稳稳落在洞穴前那个平台之上。
绿央蹦跶两步,将桃花酿放在石桌之上,自己也在石凳上坐下。
“快来尝尝,这可是我师父亲自酿的!”绿央拍了拍酒坛。
溪山收了翅膀,在绿央对面坐下,手一挥,两个碧玉的酒杯就出现在两人面前。
红色的酒封一扯开,清淡的桃花香气混着酒香顷刻就散开来,像薄纱一般将两个人笼罩其中。
一口入喉,那股馥郁的香气便在口腔里横冲直撞,像桃花雨随风簌簌落下,搅乱一池春水。
绿央满怀期待地看溪山喝下,道:“怎么样?好喝吧!”
溪山半眯着眼,看着绿央道:“恩,好喝。”
感觉溪山最近话好像变少了,绿央只能自己多说几句。
“不仅好喝,还对身体大有裨益呢!”绿央仰头饮尽一杯,继续道,“这可是用桃源最大那棵桃树的花酿的,灵气充沛,性温质厚,喝完保你年轻十岁!”
“我年轻十岁好像也没差吧。”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说得也是,那我,你看我是不是看起来比上次又年轻了?!”
“你还想要多年轻?!”
绿央笑得更放肆了,全然不顾溪山难看的脸色。
又斟了一杯酒要吞,却被溪山拦了一下。
“再好也不能多饮,你的身体……”
宽大的手掌覆住手腕,一股滚烫的热意透过衣料传到皮肤上。绿央以为溪山这就酒意上头了。
她一边凑近了,一边拿手覆在对方的额头上,道:“溪山你酒量怎么退步这么多,这就上头了吗?”
溪山手指微微一僵,把额头那不安分的手挥开,道:“胡说什么呢!这么点酒能让我醉?我喝的酒比你吃的饭还多。”
“嘿嘿。”绿央收回手,“是是是,毕竟你活了那么久嘛。”
于是两人边喝边聊,一大半时间都是绿央在讲,溪山听着。讲了师父捡回小七的事,又讲了香茗君和自己打算写话本子的事,絮絮叨叨几轮下来,绿央已经醉得不轻了。
觉得眼前好像蒙上了一层纱,纱那头的人晃来晃去的,绿央道:“溪山,你别晃,让我看看你今儿这身衣裳。”
溪山道:“明明是你自己在晃。”
绿央不管,这样坐着根本看不清,索性站起来,摇摇晃晃地凑到溪山跟前看。
溪山今天穿的是一件飞燕草蓝衣衫,领间和袖口用暗金色绣了莲纹水纹,外罩一件透明纱衣。这件纱衣看着透明,其实泛出淡淡的金色,罩在深蓝之外,整整齐齐地被腰带束好,行走间光泽若隐若现。
像是没看够,绿央又把溪山拉起来,上上下下看了一遍。被那衣料上特殊的光泽吸引住,忍不住伸手摸了两把。
溪山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好看吗?”
绿央一边摸,一边说:“好看!”丝毫没觉得有什么不妥。
她抬起头看着溪山,嘿嘿一笑,道:“溪山你也给我变一件吧,我喜欢这个颜色。”
溪山看着那双潮湿的眼睛和泛起桃红的脸颊,把头低了下去。
“好……”
桃花的香气变得格外绵长,在唇齿之间久久不肯散去。
再直起腰时,才发现人已经埋在自己胸膛睡着了。
大手无奈地拢上那颗脑袋,轻抚两下后,溪山将人打横抱起,轻手轻脚地往洞穴里走去。
绿央醒来的时候没有看到溪山。往常自己若是醉了霸占了他的石床,他就会自己跑到外面去睡。绿央知道他这个习惯,所以也没急着找人。
等起来了,看到摆在枕边的那套蓝色衣衫,绿央才想起自己昨晚上说过的话。
欣喜地把衣服收到乾坤袋里,绿央又在洞里走了一圈。
这间洞府极大,洞里由溪山的法力维持,向上望不到顶,雾气缭绕间,好似真的穹顶,即使没有天光也犹如日光普照,温暖明亮,倒像个真正的世外之所。但一水的石头物件,看起来冰冷得很。
“果然还是差点东西啊。”
绿央手摩挲着自己的下巴,看着这些石头自言自语。
溪山回来的时候,就看到小小的绿色身影蹲在一个角落里肩膀一动一动的,头发垂到了地上都没管。
“在干什么?”
绿央正专心致志地干事,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看清来人后就跳起来,站到一边,给溪山展示自己忙活的成果。
“溪山,看!”
溪山从绿央脸上收回视线,朝那个角落看去。那里多了一株半人高的苗。
“这是什么?”
“合欢树!”
许多年来,溪山见到的唯一绿色便是眼前这个人,如今又多了一个。
他微微挑起左边的眉,道:“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