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晓看天色暮看云(1 / 2)

囚绿 宴青山 2475 字 6个月前

绿央做了个梦,梦里一直有人盯着她看,那不是窥探和不善的眼神,反而充满了珍视。看不清人脸,但无论她走到哪里,那双眼睛都一直跟随着她,甩也甩不掉。她正欲与人来个“正面交锋”之际,几道声音幽幽地传来。

“还好不是梦啊。脸怎么这么白,看来得补补。”

“姐姐一直都很白啊……”

“嘘小声点,别把她吵醒了。”

怎么还有呼哧呼哧的喘气声?真是吵死了!

绿央猛地睁开眼,就看到三个人脑袋和一个狗脑袋,正目光灼灼地看着自己。那感觉,就像自己躺在棺材里。

她被吓了一大跳,直接抓紧了盖在身上的软被,头上的花扑簌簌往下掉。等到终于看清了人,才缓过来劲。

“你……你们大清早的干嘛!吓死我了!”

那三张脸又嘿嘿地傻笑起来。

原来是明烛、南天和明护一晚上都辗转反侧,生怕绿央重回是自己的幻觉,一大早连带着流星一起都跑到人榻边来看着。确认人还在榻上,三人一狗又巴巴地守着等绿央醒来。

一人赏了个爆栗,连流星也没能幸免,绿央这才起来洗漱。那一头被压扁的鲜花终于取了下来,只留一朵完好的栀子,顶替原来的发钗。头发也被明烛好好地梳起来。绿央不得不感叹,阿爹梳头的手艺比溪山还好。

该死的溪山,依然没有回信。

绿央恨恨地往嘴里塞了一整个包子,把满腔怨气通通塞回了肚子里。

喝了一口粥,把哽在喉咙的包子咽下去后,绿央鼓着嘴道:“阿爹,昨晚我跟你们说的阵法的事,有眉目了吗?”

明烛将一碟小菜推过来,才道:“自我掌宗门以来,代州境内从未发生过类似事件。”

南天补充道:“我翻过近几年的卷宗,附近几州或多或少在年历中提到过类似事件。只怕与晋州、雍州相差无几,都是隐藏多年未发。真实情况,可能比已经发现的更糟糕。”

“照如此说来,怎么幕后之人独独剩下咱们蓬莱这一方‘净土’?”

南天嗤笑一声,道:“他们不敢。”

听到这个话,绿央瞬时之间又觉得自己问了个蠢问题。

要说这幕后之人在九州之中唯二不敢轻易染指的,只怕就是西州和代州了。西州有当今仙门最大的门宗,门宗弟子颇多、修为也高不说,又由重风坐镇,轻易不敢招惹。但西州幅员辽阔,难免有漏网之鱼,从边远区域下手,或还有侥幸不被发现的可能。

但代州,他们是不敢碰的,可能连那种“小偷小摸”的侥幸都没有。无他,光南天他们就惹不起。

仙鹤一族寿命颇长。除却初生懵懂的一百年,成长至青壮年的一百年,此后还有多少个一百年,无人知晓。现今都没人知道他们到底能活多久。长久的生命,必然带来普通修者无法企及的修为积淀,更遑论仙鹤一族出生即带的修习天赋。光游刃有余地随意吸纳吞吐天地间千奇百怪灵气这一本事,就够普通修者练上个半辈子了。

如此,连重风都要让几分脸色给南天。那境内稍有风吹草动,必然也瞒不过南天这个老妖怪。

代州相对来说是九州最小的州。西接幽州、北邻北州、东临大海、南靠乾州,呈被合抱之态。境内虽民俗风俗颇为多样复杂,但蓬莱宗打理细致入微,再小的事件也会第一时间派弟子悉心处理。上到大城郡府、下到乡镇村落,早就养成了事事定期如实上报的习惯。蓬莱宗管辖范围内,可谓是九州人心最齐、事情最少的了。

想通了这一层,绿央又继续问:“那其他宗门可知晓此事了?”

“不管,那位雍州宗主指定不日就会告诉重风这事儿的。咱等着消息就行。”

南天一派闲适的样子,倒是明烛侧头问绿央:“丫头,你想管这事?”

绿央摇了摇头,道:“我只是担心我自己在意的人,还有那些无辜凡人、小妖。毕竟,那邪阵已经害了不少性命了。”

“不必担心,等到重烬门发了话,其他宗门自会倾力去办事。丫头,你别蹚这浑水。”

绿央自然明白这个道理,以前的教训已经足够深刻了,她现在轻易不想再踏入这些事端里的。仙门之事,自有仙门的人管。

果不其然,当天晚上蓬莱宗就收到了重烬门邀各宗明日议事的秘信。

自重烬门成为仙门之首以来,便定下了各宗编年历互呈、遇危急可召他宗相议等规矩。

这召集其他宗门议事,倒也不必各宗主亲自前往,只需发起者建一个法阵,到时候各人持通行法令进出即可。

当然,这法子也是重风定下的。建立和维持一个通信法阵都要消耗不少灵力,所以各宗除宗主外,没有人会,也极少有人做得到。

第二日的议事会绿央无心去听,等结束了,明烛和南天自会同她讲。

两位宗主有要事,明护苦哈哈地被林屿拉去处理宗门事务了,林嵁又尽职尽责地当起了“守门人”。

左右无事,绿央就带了流星决定重游一遭蓬莱主岛。

刚出桃源时,外界已是秋日,烬微山位置靠南还没有太多的凉意。但入了晋州和代州,绿央这个桃源呆惯了的人,已觉出了几分冬意。

她回来得匆忙,那一屋子的衣袍,还是明烛和南天年年按照她从前的身量准备的,现在穿上,全部都短了一大截。

于是乎,绿央还是把她那件并不好看的袍子披上了。

天虽已经凉下来,但蓬莱主岛上依然热闹,无论商铺还是市集摊位,都还热火朝天地做着生意。琳琅满目的商品比之西州和晋州,又有别样的制式,简直看花了绿央的眼。

她满心都想着:“果然还是蓬莱会让我开心。”

这种发自内心的雀跃,让绿央不知疲倦地在蓬莱主岛的各个集市流连忘返。

发钗坏了一个,她有心想要寻个新的戴上。最好的首饰铺子拿出了压箱的宝贝,她都觉得不够好,怎么瞧都不如溪山做的那个。最后只能选了两根成色好、飞羽样式的素簪给两位老父亲;又挑了一块血玉,到时候叫阿护镶到他那金弓之上。

首饰没挑到,绿央又琢磨着给自己添个厚点的披袍。但选来选去,依然觉得没有哪件能与自己这身溪山做的衣裳相配。最后倒是给流星挑了个镶金的颈环。

没买到合心意的东西,绿央气鼓鼓的。只觉得都怪溪山把东西做得太好看了。而这位罪魁祸首居然连信都不回。

绿央越想越气,在集市里逛得也不甚舒心。

方才一心两眼都扑在那些物件上,现下收了心,绿央才发现流星一直在警惕地往后看,整个犬都很紧张。

有人一直跟着她!

并没有什么灵力波动,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的,竟让她无知无觉,想来修为不低。

绿央状若无事地继续在摊贩之间穿梭,最后停在一个卖果脯的老翁摊前。

假意买了两包果脯,便闪身钻进了老翁身后的巷子。流星却好好地在老翁摊前坐着。

这条路她方才走过,知道这里是两家商铺的背阴面,这个死胡同不过是拿来临时堆放物品的,平时也不会有人来。

果不其然,绿央窜进巷子半柱香的时间后,一个人影终于也进了这处。

那人进巷子刚走了两步,就站住了。既没有转身走,也没有再往前。颇有耐心地站在原地,好像在等什么。

但绿央没有耐心了。她从一面窗棂上无声无息地跳下来,落在那人身后,支起一根紫阳花枝,抵在了那人的后颈窝。那是她方才在窗棂边的桌案上扯下来的,希望主人回来不要生气。

“你是谁!为什么跟着我!”

那人没回头,也没说话。但绿央就是感觉他好像笑了一下。没来由地心里腾起一股无名之火。

“不说话,可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紫阳花枝掉了个个儿,绿央后退一步,尖利的截断处直朝人刺去。她覆上的灵力不多,一来不想闹出什么大动静,二来身份未明她倒不想伤人。

那人不慌不忙,头微微一偏,紫阳花茎擦着鬓发而过,一缕断发如鸿羽落在肩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