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前的猜测此刻终于被证实。先前看北州情形和众多妖兽的异状,溪山早就猜测过千暮山这颗灵石,应当是金石。
绿央转头看溪山,问:“是金石?”
溪山点了点头。一旁的萧如松在听到“金”的时候,也即刻领悟。
萧如松道:“金,质厚而重,锤炼所得,凌厉有锋,主杀戮。”
“难怪,那些凶兽全都如此凶残嗜杀。”绿央终于消化了这块金石的力量。
垂头想了一下,萧如松抬头继续问霙。
“你可曾见了那个催动金石的幕后之人?他当真如此强,连你也无能为力吗?”
雪狼摇了摇头,道:“非是力量悬殊,而是本质相扰。他已与金石血肉相融,我是兽族之躯,受金石影响最甚。”
“本想强行突破那火山口的最里层,与它同归于尽,却被杀戮之气侵扰本源。我并不想变成催化这北境覆灭的助力……”
霙的意思不言而喻,它体内的狼神血脉与杀戮之气相互搏斗,它如今双色的眸子,就是这场战斗的证明。它害怕自己发狂失去身体的控制权,便拼死逃到这潭底,又用尽最后的力气将自己封禁起来。
如若不是那颗狼神之牙,绿央他们也无法进来找到它。
“恕我直言,魔君你最好,也不要尝试。”霙看着溪山道。
魔血与杀戮的契合度高,自然也极易被金催化。这一点,在场的四位都非常清楚。
末了,霙又补充道:“而且,金石给它最后一层结界下了禁制。只有人族可以过界。”
绿央问:“只有人族可以?这是为何?”
又是一个摇头,雪狼道:“不知。”
没人再说话,似乎每个“人”都在思考,但又都想不出真正有用对策。
突然,一道清亮的声音响起。
“走吧。”
是萧如松。他没有多说别的,只用两个字就表明了自己的意思。他是这里唯一的人族,这最后一段,只能他去。
说不出劝解的话,也没有劝解的理由。绿央心里很难受。她想起溪山说的,萧如松是最耐寒的松柏,他不畏惧严寒,也不惧怕风雪。他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坚定而又决绝。
绿央只是害怕。她自认不是圣人,只是很自私,自私地不想自己在意的任何一个人受伤、消失。
出了深潭,到山顶的这段路比之前任何一段都要短,都要轻松。绿央却走得异常煎熬。
千暮山山巅是一处熄灭许久的火山口。十丈见圆的火山口,在此刻众人眼中,比无间更像地狱入口。深浓如墨的杀戮浊气,源源不断地自内散出。明明没有味道,绿央却闻出了血腥和腐败的气息。
绿央用本源之力筑起一道结界屏障将众人包裹。她净化的本事并不如桑桑来的高明,但好歹木鹤楸的本源配合御灵,还是能抵挡一些邪气入侵的。
自火山口往内部,一共五层禁制。第一层就是火山口;第二层和第三层是火山中部,两层石壁之上都是大小不一的坑洞,看起来是一些高级凶兽的巢穴;而第四层地势忽然变得平坦,宽阔的石道两旁还有岩浆流淌,恍然间像是另一个无间。
在霙的指引下,他们很快越过了金石设的前几层禁制。但很奇怪,不管是火山口还是后面的第二、第三层。都没有一只凶兽守卫,这千暮山山顶内部,安静、平静得出奇。没有半点阻碍,走到第四层岩浆围绕的石路尽头,他们就与火山内部的最里层,也就是“金”所在之地,只一墙之隔。
这道路的尽头,石壁渐渐收窄,最后合拢,只一道黑红色的门立在那里。
那是一道由岩浆倾泻而下浇筑成的门,而金就在那门之后。前所未有浓厚的杀戮之气也随着岩浆的流动倾泻而出。霙那只右眼,以及溪山额间的魔印都愈发猩红。
萧如松看了一眼那岩浆之门,便没再停留,径直往前走去。
“师兄!”绿央喊住他,却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做些什么,最后只能说出三个字,“要小心。”
萧如松侧首,脸上还挂着笑:“恩,师妹宽心。”
说完,他迈开步子,坚定地踏入了那门之中。
萧如松以灵力护体,并未被岩浆灼烧分毫。他越过那门,站到一块四尺见方的黑石板上,身后的门从他踏出的那一刻就消失了。
立于黑石之上,萧柏悬于空中,周围空无一物,底下是隐隐翻腾的黑红岩浆。
如若绿央和溪山在这里,定会感叹此地跟无间像又不像。像在那偌大仿佛没有边际的岩浆池;不像在,无间的岩浆永远红亮沸腾,像有生命力,但此间的岩浆却是早已熄灭,被金石强行唤醒,一片焦黑之中透出红光,慢吞吞地滚动,似乎有不知名巨兽在底下蠕动。
萧如松四下观察了个仔细,除了沿着石壁蒸腾的邪气和底下蠢蠢欲动的岩浆,没有一只凶兽的踪影。
他踏出一步,脚下生出新的一块黑石,原先那块碎裂开来,哗啦啦地掉入了底下的岩浆中。
萧如松脸上平静如常,那柄佩剑的霜华反射到他脸颊之上,更衬得他那张脸似飞雪落松,清冷中又带出无限的生命力。
就这样走出十几步,一道声音终于响起。
“可怜的人族,我终于等到你了。”
那声音不甚清亮,像是有两道不同的声音混杂在一起,低沉中带着尖利。
萧如松目视前方,道:“既说人族渺小,为何只让人族进来,又为何撤了外层妖兽,让我如此顺畅进到你的地盘。”
那混杂的声音大笑起来:“想不到你还挺聪明。”
“没什么,就是玩儿腻了。兽族太不经折腾,我倒是想看看你们这些自恃克制讲理的人,又能不能抵得过原始的杀戮欲念呢?”
竟然只是因为这样的原因。
萧如松抬头,手腕往外微微翻了一下,剑刃的寒芒尽显。
“那你且试试吧。”
那笑声又兀自响起,混入邪气之中,在黑石壁上横冲直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