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回头去看，芙蕖早就已经带上了幕篱，遮住了自己的眼睛，而云念则端正地坐着，目光无悲无喜，像是在等待着什么一样，

他忽然觉得自己的胸口涌上一种难言的厌恶，像是整个身体被高高地悬挂在这该死的旗子上一样，

“和他说这么多废话干什么？他坚持下去有左将军救他，我们可没有！”

原本平静下去的人心被点燃，瑟缩的愤怒的火焰在眼睛里面闪烁着，

“思思，”

左明远回头，看着那面无表情的少女，

“你要试试吗？”

他将选择权交还给了云念，就像是已经放弃了一切，由自己虔诚地献上信徒，

“铮~”

琴音响起，紧张的气氛突然停滞了一下，所有人的胸口突然涌入一种难言的晦涩的错觉，

云念看着自己的指尖，而后闭上了眼睛，她想起幼时看着左明远从泥坑里爬出来，对着她露出明亮的笑意，

想起来的路上看到的，流离失所的难民，为了一小袋粮食争得头破血流，那个小女孩抱着母亲的尸体迷茫而又无措，

眼前的士兵们，他们又有什么错呢，不过是害怕死亡而已，可哪有什么人不怕死，早死晚死的区别如此之大，

云念将自己的思绪全部都灌注到了琴音里面，她知道，这琴音并不能够改变什么，最多就是让这些人稍微停一下，

正如她所预料的，闹哄哄的士兵嚷着要杀了左明远冲上来，可是轻柔的琴音又在委婉地劝说着，理智和情感在争执着，

“还愣着干什么呢？”

她眨了眨眼睛，有些无奈，指尖变得泛红，却仍然在弹奏着，

多奇妙的景象，要杀人的士兵，愣在原地的将领，和正在弹琴的少女，

像是一幅荒诞的工笔画，任谁也读不出背后的意义。

可左明远动了，他将刚刚倒下的酒肆棋子捡起，而后用力掰断，将剩余的部分拿到自己的手上晃了一下，

“我问你们，如果你们杀了我，是要打算逃走吗？”

“当然，逃跑并不是什么可耻的事情，我们也不过是为了活命而已。”

还是那个领头的人说的话，他的眼睛极黑，是那种稍不注意就会陷进去的模样，

“从这里，跑到哪里去？一路往洛川走？”

左明远冷笑一声，

“最薄弱的西门，守不下来，还要逃跑，你们想把珂罗的大军都放进我大安国的境内吗？”

“你们的家在哪里？我记得没错的话，那部分都在沿线的道路上吧？你们逃跑，可以啊，直接带着干尸的大军一起跑到家门口，不是更加孝顺吗？”

“噗嗤！”

芙蕖不给面子地笑出声来，见到怒目的士兵们，才假意咳了几下，

“哦，不对，你们甚至跑不到自己的家，就要被不知疲惫的怪物们追上，然后一起变成不人不鬼的东西，去见自己的家人。”

“这就是你们想要的？”

左明远沉声呵斥，却无一人敢反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