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自从老太太一病不起,唐则便一直在跟前尽孝,原本生意上已经培养出了得力的掌柜,唐则主要精力还是在仕途之上,眼前却不得不待在老宅替他爹伺疾。
唐保宇此时正在给左膀右臂更上一层楼而布局,这些日子,因边境战事,论功行赏早就完成,现在是秋后算账的时候,所以空出来很多肥差,容不得有一丝一毫的闪失。
“钊儿难不成就不管了?那些医馆怎么办?”唐老太太本就急火攻心,一病不起,即便如此也不能安心养病,多思多虑,现如今说几句话,便要张着嘴大口呼吸一会,像是濒死的鱼。
唐则实话实说:“钊儿把医馆全都转手了。”
唐老太太喉间像是装了风箱一般,听着只有进的气没有出的气,过了好一会才喘上一口气:“败家子!败家子!他转手给哪个了?”
“苗医。”
唐老太太沉默,没想到此生还能听到苗医的消息,这些日子唐钊不再回老宅,她愈发地觉得身体里像是有无数的虫子在撕咬着她的血管,也许天无绝人之路。
“我累了,你也去歇歇吧。”
唐则听到唐老太太的话,转身出门,正好碰到唐念端着中午的药款款走来。
两人点头之后,一进一出。
“祖母。”唐念见老太太紧闭着双眼,小声地喊了一句,“该喝药了。”
唐老太太看着唐念把药放下,俯身想把她扶起来。
“让阿茶来吧。”唐老太太看着瘦弱的唐念,吩咐道。
茶婆婆上前,把她扶着坐好,然后端过药,试了试温度,略凉了凉,一勺一勺地喂着唐老太太。
“钊儿一直没有过来?”
唐念点了点头,声音不紧不慢:“天气热了,大概他身子不爽利。何况最近流言蜚语也多,他大概很忙。”
“哼!”唐老太太喝完最后一口药,吃了一颗唐念递过来的糖渍果子,“让他做掌舵人,也不知道是对还是错。”
唐念低声回答:“钊儿不是那般不分轻重的人。”
唐老太太靠着枕头,无力地说道:“三房闹得鸡犬不宁,如果钊儿被蒙蔽了,还有什么轻重,估计巴不得唐家散了。哎~咱们百年基业,可不能毁在我手上,会让别人看笑话,特别是韦家。”
唐家跟韦家一向不对付,特别是唐老太太跟韦家比了一辈子,却不让任何人多问,外面传什么的都有,但是真正的原因,却十分不明确。
唐念问道:“祖母跟韦家到底有什么仇什么恨?”
唐老太太原本无光的眼睛,突然凌厉地看了一眼唐念。
唐念解释:“祖母,我是不是多话了?我只不过是见唐钊跟韦家关系挺融洽的,有些不明白。”
唐老太太那双杏核眼却不可置信地瞪得大大的,“你说他跟韦家还有往来?”
唐念惊讶:“您不知道吗?钊儿放在心尖尖上的安谨言,她舅舅是安慎行,好像被韦一盈追到手了。我前些日子听说唐钊曾经正大光明地喊安慎行舅舅。”
唐老太太和唐念都陷入了沉思。
不一会,唐念见老太太精神头不太好,大约是乏了,闭着眼睛,呼吸变得绵长。
唐念悄悄离开,在外面看到唐飞,笑着打了招呼:“唐管家,祖母喝过药睡着了,一会你给祖母准备些好克化的粥,等她醒了端过来吧。”
唐飞笑着应下。
唐念走远了,唐飞听到里面有咳嗽声响起,才推门进去。
唐老太太喝了药更觉得憋闷,见唐飞进来,挣扎着坐起来,拢了拢耳边的白发,这两个动作,又惹得一阵低喘。
唐飞赶忙倒了一杯茶递过去:“我让府医再过来看一看吧?”
唐老太太摆了摆手,“不必麻烦了,能活到现在就是托老爷子的福了。只怕熬不过卢盈盈了,我恨呐。”
“老太太莫急,还有钊爷呢。”
唐老太太闭着眼,摇了摇头:“我也以为他会是那把最锋利的刀。让乐淑婷那个贱人闹得,只怕他已经跟我离心,不倒戈已经是谢天谢地了。”
再睁开眼睛时,昏黄已经不见,只剩锋利的眼神:“那卢盈盈就是生来克我的,总是如此好运气,我不甘心呀!”
说着说着,嘴角竟然涌出来一口心血。
“斗了一辈子,难道注定让我输给她?凭什么?凭什么?”说完两眼一翻,竟是晕死过去。
府医急匆匆赶来诊脉,下针,只说,少思少虑,平心静气,静养才是上策。
茶婆婆彻夜伺候在床前,唐飞守在门外。
府医从老太太房间里出来,边转身到了唐念房门前。
不等他敲门,唐念便打开了门,一头青丝及腰,身上是青绿色的桑蚕丝,暑热天气触体生凉,房间里熏着冰片薄荷香,从鼻子里钻进身体,凉丝丝的。
“娘子熏的是上次我送来的香?”府医闻到熏香,小心翼翼中带着欢欣地问。
唐念:“嗯,不多了,你再送些来。”
“好。再加些玫瑰香可好?”
唐念摇头:“这薄荷便足够。我今日去祖母那伺候了半晌,有些头疼,你给我看看怎么了?”
纤细的手腕露出来,莹白的皮肤下,青色的血管隐隐跳动。
府医颤抖着手搭在她的腕间。
“砰砰!砰砰!砰砰!”
不知道是脉象还是心跳。
唐念手指轻挠府医的手心:“祖母可好?”
府医结结巴巴地回答:“她...她...肺经受损...不大...不大好。”
唐念猛的凑近府医脸颊,呵气如兰:“五脏六腑都损一损,像是唐钊那般的一步三喘两步一咳,才好。”
“好。”府医耳尖通红,刚刚,唐念丁香般的舌头舔了他的耳朵一下,此时只剩下凉凉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