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山装虽然老旧,却毫无破损和污渍,李老汉拿毛巾细细擦拭了脸,又拿手,向后理了理苍白稀疏的头发。
这才一丝不苟的换上一整套中山装,看着水盆里的倒影,点了点头。
而后轻轻叫醒李吒,李吒醒来恍惚了片刻后,这才迅速从床上跳下来,迅速洗漱完毕,牵起李老汉的手。
李老汉牵着李吒缓缓走出小屋,低声对着李飞叮嘱到,待会往村西头走,走到大槐树下就能看到地道的入口,顺着地道一直走,或许就能出去。
“对了,带上干粮娃子,别饿了肚子。”
李老汉走出小屋的时候,扭头温和的对李飞细细叮嘱到,李吒回头对着李飞善意的笑了笑,摆摆手。
李老汉走在这条村庄里的路上,隐约还能记得,李吒他爸他在李吒这么小的时候,每天傍晚似乎也总是牵着他的手在村里信步。
这条不起眼的,仅供一辆汽车通行的土路,在李老汉眼里,却承载着太多太多回忆。
生老病死,婚丧嫁娶,在这条小路上不断的上演。
李老汉从怀里摸出两颗糖,这是李老汉最后对李吒的私心,李老汉觉得李吒这辈子跟自己实在太过遭罪。
而这一切究竟是该怪罪与谁,李老汉已无心去想。
李吒却将一颗糖推回了李老汉手里,也不说话,就这样静静的微笑着看着李老汉。
“吒儿,下辈子,可要投个好胎。”
“爷爷,下辈子,我还想陪着爷爷。”
李老汉闻言哈哈大笑一声,攥紧李吒的小手,昂首阔步带着从嘴里甜到心里的一颗糖,大步走向戏台。
迎亲的轿子从这条路上过,发丧的棺材也从这条路上过,但李老汉从未想过自己最后一次走这条小路,竟会是这种结局。
李吒抬着头面色无比平静,甚至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笑意,似乎此番是去踏青一般。
村西头的戏台,来历已不可查,石头搭砌的戏台四面原先还有些雕龙画凤的雕刻,但现在仅留些许简单的线条,图案已不可辨。
临了上台,李老汉又抬手理了理衣领,这才牵着李吒,稳稳当当的走上戏台。
戏台上放着一把太师椅,一张木桌。
石制的戏台当中,数个小臂粗细的孔洞,那是巨鹰攥出的,却没留一丝血迹在戏台上。
李老汉在木桌前静静站了两分钟,这才拉开椅子坐定。
接着李老汉忽然怒目圆睁,高声大喝到
“只恐你来得,去不得!!!!”
李吒瞬间明白爷爷这是在开嗓,这一声暴喝,对李老汉犹如风中残烛的身子,是个不小的负担。
这声暴喝,几乎响彻整个祥和村。
村长卧坐在院子里的棺材旁,棺材里红霞像是睡着了一般,恬静的闭着眼睛,手里是空空如也的一瓶安眠药。
村长和红霞心里都明白,在末世这种环境下,红霞作为一名七十多岁的老人,失去失去行动能力后,已经进入了生命的倒计时。
昨夜红霞抬手拂过村长的脸庞,只是一句
“我干练了一辈子,可不敢最后窝窝囊囊的。”
村长抬手为媳妇理了理额头的白发,眼里柔情似水,手背拂过从额头到脸颊到下巴,似乎隐约间又看到了初见时的那抹惊艳。
“老婆子,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当初你的嫁妆。”
“就是我老头子当年,和李老哥在山里蹲了三天,猎的一头虎才凑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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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吒儿他妈要把这抽签机会送出去,我老头子当初为了大伙才定下的这个抽签的规矩,我自然无话可说。”
“但今天,我们看着长大的吒儿,我们的半个外孙,要被巨鹰捉去了。”
“李老哥不答应,我老头子,也不答应!!!!”
“老婆子,你且慢些走啊,等我去猎来巨鹰,携那畜生的头颅,再来追你!!!”
言毕,村长费力的合上棺材盖,拿出白酒豪饮一口,其余尽数撒到棺材前,背着猎枪拿着酒,大步走出门外。
村里其他人听到村东头戏台传来的唱戏声,沉默着开始接二连三的往村西头走去。
李吒从小和李老汉不知在这戏台看了多少回戏,轻车熟路的从戏台一侧的暗匣拿出小锣,熟练起了架势。
“啪!!!”
李老汉怒发冲冠,一巴掌拍在木桌上发出巨响。
“驸马!!!”
“驸马爷,近前看端详!!!”
“上写着,秦香莲她三十二岁。”
“状告当朝驸马郎!!!!”
“欺君王!!!瞒皇上!!!”
“悔婚男儿招东床!!!!”
“他杀妻灭子良心丧呐!!!!”
“逼死韩琦在庙堂!!!”
“将状纸押置在了某的,,,,!!!!”
“噗,,,”
李老汉一手抓着桌边,一手撑在桌上,面色潮红,怒发冲冠,额头和脖颈剧烈鼓起的青筋叫人看了简直不寒而栗。
直到忽然几滴血液从嘴角滴落,李老汉猛的面色一白,张嘴吐出一大滩血液,似乎还夹杂着内脏碎片。
猩红的血液顺着木桌蔓延流淌。
李老汉就这样撑着自己的身躯,冲天的怒火从眼神里迸射而出的盯着戏台,渐渐失去了气息。
“哇呀呀啊啊”
“将状纸押置在了某的大堂上!!!”
李吒眼眶红润,仰起头,稚嫩的身体爆发的嗓音和气势丝毫不逊色于李老汉,咬牙切齿的接过李老汉的戏词。
李吒不想也不敢偏过头去看,只是怔怔的望着戏台,怒目圆睁,一口牙咬的咯吱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