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做的则是上百个约莫半只手掌大的小馒头,有的是玉如意的造型,有的像是摊开的麻花,有的则是带着纹路的小圆馒头。所谓的纹路,基本都是用梳子在面团上压几个花纹。所有馒头的顶部也会点缀半颗红枣,寓意鸿运当头。正月初一到初十,一家人日常吃的最多的馒头就是这一类。
除夕降至,一年中忙碌到头的日子指日可待。每年的这一天,许娇兰就跟上了发条一样马力全开,从早到晚忙的脚不沾地。
这天的三餐一般都会简化为两餐,早上起来随便吃点馒头补充好体力,就要开始各就各位忙活起来。何朵何文会再次拖一遍地,把所有家具里里外外再度归置和擦拭一遍,然后把橱柜和库房里放置了一年的碗碟搬出来挨个清洗。按照风俗,许娇兰每年过年时都会给家里购置几件餐具,寓意人丁繁衍兴旺。但平常吃喝用度哪里用得着那么多碗筷,因此大多数餐具都会在过完年后被再度封存,等来年过年时再重见天日。
长年累月下来,购置的餐具越来越多,堆放的时间也越来越长,且灰尘重度覆盖,清洗起来着实费劲。何朵每次都感觉洗碗筷洗的几乎要天荒地老,但是如果自己不做,这些活又得落到母亲身上,只好硬着头皮坚持。
“再热点水,一会儿完了洗萝卜!”
“炉子里的火看下,差不多了就添煤。”
“泔水桶这么快又满了,去倒一下!”
“来,给咱抓一下水管,我出去放水。”
碗筷洗完往往要消耗近两个小时的时间,可这远远不算结束。许娇兰早已搬来满满一大筐沾满泥土的萝卜,放在女儿脚边排队。黄土高原的萝卜自成一个派系,不似南方的胡萝卜那般颜色鲜艳,而是浅浅的黄色,但是水分要更多,是做饺子馅的最佳选择。等到一盆又一盆的泥水渐渐变得清澈时,萝卜终于闪亮出浴。这时门外早已夕阳西下。
“赶紧回来,贴对联了!”
华灯初上之前,何胜军会招呼儿子何平协助他贴对联。大门口贴主对联,家里墙壁上则是那些精致简练的小红联。何胜军会往一口小锅里倒进去两碗白面粉,兑上凉水后,用炉火慢慢加热,一边加热一边用刷子来回搅拌。等到面糊糊越来越粘稠,搅拌不动的时候,立刻起锅冷却,浆糊就做好了,方言叫做“浆子”。
“先贴大门,看清哪个是左边的,那个是右边的。”
何胜军用刷子小心地刷在各个对联的背后,何平则爬上凳子,按照父亲指示的方位把对联贴上去。许娇兰则精心地裁剪出一个红色的纸牌位,牌位上尖下长,约半只手掌的宽度。何文用毛笔在上面小心地写下“供奉何门三代祖宗”几个字,然后按照母亲的指示贴在库房的固定供奉点,这便是狐仙的位置。
此外炉台上、走廊边、供桌上,家里家外那些长期供奉其他神仙的位置也会重新贴上新的对联。全部弄好后,整个家在红色的年画和对联映衬下焕然一新,年的气氛瞬间呼之欲出。
“又坐下了,你就歇着,歇死吧!可是干了大活出了大功了!香炉翻整了吗?柴砍了吗?院子里的晾衣绳挪高了吗?!”
何胜军对干家务向来没什么兴致,手头能看到的活做完后就忍不住窝进沙发里,抽根烟或者喝口茶水缓缓神,顺便看会儿电视。结果每次只要一歇下来,就迷迷瞪瞪打起瞌睡,一晃眼就是好几十分钟,气的许娇兰在一边破口大骂。
何胜军也不吭声,反正年年过年年年被骂,他早已免疫。虽然困意仍浓,他也不得不再次起身,晃悠到院子里,把妻子提到的活一一做完。结束后又不知不觉躺回沙发里,等妻子下一波训斥袭来后,再度按照指示落实任务。
在许娇兰眼里,过年前的这几天就跟打仗一样,时间就是生命,必须争分夺秒,因此她一辈子都宽容不了丈夫在家务上的散漫。
新闻联播已经开始,春晚的时间越来越近。一家人之中只有何平手里无活,却也不会被母亲过度苛责,因此早早地候在电视旁边。其他人则继续快马加鞭忙碌着女主人分配好的任务。一直要到热腾腾的饺子搬上桌子,持续了一周多的辛劳才算真正进入了尾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