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远就看到了。随他们折腾吧,咱们就跟着坐坐就行了”何胜军说道。
何胜利一听何胜军的话,赶紧叮嘱道:“哥,这话也就在咱一家子跟前说说,你跟别人可不敢这态度啊!”
说话间,何胜利的手机响起,原来是刘月生那边喊他,于是电话没挂就拍屁股匆忙离去。老爷子和何胜军何胜华呆着无聊,便吧嗒吧嗒一根接一根地抽起了烟。三个儿媳和婆婆有一句没一句地搭着闲话,看到身边路过的熟人便热情地招呼两句。不一会儿,几个临时组建的“宣传”小组急匆匆出现在人群中,向众人挨个宣传纪律。同村的明子威风八面地走在最中间,却不见何胜利的身影。
“大家记住了啊:不要闹事、不要大声喧哗、不要随意开动三轮车、不要随意离开,也不要和工作人员发生冲突。该喝水喝水,该聊天聊天,就好好坐着就行。领导们已经在里面谈判了,大家好生待着,做好自己的事情!”
几番轮流宣告下来,人群渐渐安静,只有低嗡嗡的聊天声凝固在人群里。
冬天的地面总归是冰凉的,人们坐一会儿就不得不站起来活动活动,无聊了就小规模内稍微来回转转,和熟人简单打声招呼。后来大家发现坐在三轮车上更暖和,因为金属的车后斗吸热更快。于是女人们又重新把塑料布铺在了三轮车上,聚在一起嘻嘻哈哈说着笑话。男人们则在地上抽着烟来回走动,时不时咳两口浓痰到地上,抽完了的烟头也在脚底板的摩擦下熄灭。
前后左右,周围的两公里内几乎堵得水泄不通,过路的车辆只要一不小心经过这里,就会被困在长长的车队中,挪动个把小时方能缓缓移出。眼看着到了中午,村民们陆续从包袱里掏备好的馒头,就着水壶里不多的热水吃下去,午饭就算解决了。期间何胜利走了出来,和明子等人按照吩咐给每人发了矿泉水。只是天气太冷,人们只能实在口渴的时候小口嘬一嘬。偏巧今儿个正是冬至,不知道哪些游手好闲的人从外面买回了饺子,让何老爷子一家羡慕的直吞口水。
“你俩也去看看,哪儿有卖的,买几份回来大家吃。”何老爷子冲俩儿子说道。
可何胜军何胜华往出走了十几分钟,都没有看到饺子摊儿的影子,一打听才知道还得再走半个多小时,于是兄弟俩几乎没怎么商量就折返了回去。沿途还是有人在不断询问饺子的出处,还真有无聊的村民不嫌远,搭伴出去寻找的。渐渐地,吃饺子的人还真多了起来,只是脚底下的卫生纸、塑料袋以及塑料饭盒也扔的越来越多。
约莫过了两个小时,大队书记李有来匆忙来到人群中,大声吆喝道:“散了,散了,都收拾一下回去吧!”
人群开始骚乱起来,大家相互观望着,想确定是不是真的可以撤了。与此同时其他大队的主事人也纷纷来到人群中,呼唤着自己区块的村民们返回。
“军子,华子,你们赶紧回去吧!没事了,别都堵在这里,回去回去!”李有来看到何胜军后,大声喊道。
众人应声。何胜华摇响三轮车,一家人乖巧地挤到了车上。人们仿佛松了口气似的,快速默契地找回自己的车座启程回家。等边缘的三轮车开走以后,何胜华缓缓踩下离合。三轮车刚开出没多远,一行人从大院里匆匆走了出来,领头之一就是刘月生。
“月生!月生子!生哥!叔!”
村民热情地冲刘月生打着招呼,包括何胜军一家。
虽然何胜军与刘月生之间有过些许不快,但是面对强大的对手,何胜军夫妇选择了乖巧服从。只要是可以效力的地方,何胜军都会积极配合,这方面许娇兰表现的尤为热情。虽然好事依然轮不到他们,虽然他们心里依然积累着强烈的恨意,但只要表面上有能够效力的地方,他们一定会毫不犹豫。可即使如此,何许夫妇在刘月生眼里依然是带着符号的尴尬人。这种状态别说当事人,就连村民也都看的分明。可何许夫妇早已麻木,日复一日殷勤地响应者刘月生的一切号召,哪怕自己的响应对刘月生而言毫无意义。时间一久,连他们自己也分不清脸上堆砌的笑容是真是假,他们没得选择。
刘月生并没有回应任何人,快速扫视了一圈后便转身离开。明子和何胜利等一行人紧跟身后,不一会儿就消失在人群里。
至此人们知道,此次“活动”彻底结束,大家可以放心地离开了。
“你说他们在里头都聊些啥?”
“这谁知道?晚上回去问问明子他们。”
“垃圾桶里的八骏图——废话。不都说了是给咱们争挖煤挖矿的嘛!”
“那只是传言,又没听到人官方口径。”
“你傻哩?官方口径能说吗?”
“那不是更迷糊了?啥都不知道我们来这干啥?”
“你来这儿干啥你不知道?哟哟,还说女人头发长见识短,真的是笑死个人了。”
人们七嘴八舌地讨论着今天的盛况,没说两句就又开始了挖苦打趣。有个和何老爷子一样大的老头,急脾气地哼了一声,没好气地说道:“矿窝子不让挖,煤窑不让进,不给人活路,也不给发派些活计干干。一年年这么在家里坐着,不来这里告他的状,还能去哪儿?”
人群再次沸腾起来。三轮车开出去的很慢,人们坐在车上愤怒地发泄着心中的不满。折腾了一天,到了活动结束,人们仿佛才明白自己前来坐镇的缘由。
“少蹦跶吧!你们真以为这事儿的利好是自己吗?痴心妄想!做梦!别说有没有好的结果,就算有,拿好处的也是当头的那几个人!”隔壁村的一个中年男人侃侃而谈,俨然一副智者的样子。此话一出,其他人忍不住都沉默了下来。
惜字如金的何老爷子缓缓说道:“都少说几句吧,来也来了,干了干了,让做什么就做什么,不让说的话也都憋在肚子里,没事别给自己惹一身骚。”
何老爷子话糙理不糙,年轻时又是老泉村村长,说话的派头很容易让人信服。于是众人便不再计较,转口侃起了别的。
“这天气不经用,才几点呀,就感觉快要黑了。”何胜华媳妇把手塞到袖口里,哆嗦着说道。
“冬至西北风,来年干一春。这天气,明年庄稼又要遭罪了。”何老太太把整个头都埋在围巾里,扯着尖尖的嗓子说道。
“你肚子好点了没呀?妈。”许娇兰问道。
何老太太进来身体总不太对付,不是肠胃不舒服就是身上没力气。本来何老爷子并不想让她来参加今天的活动,但老太太闲在家里坐不住,就想出来看热闹。
见儿媳妇问,老太太嗓子扯得更大了:“么事了,么事了,挺好的。”
“晚上吃一大碗热乎乎的饺子就好了!”小儿子何胜华回过头大声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