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朵兴高采烈地冲到医院,刚到大门口突然想起了什么,折回到旁边的小卖部买了两支口香糖,用最快的速度咀嚼。小外甥刚出生,自己这一嘴酒臭气可不能冲撞到宝贝。
窄小的病房里陈列着两张病床,隔壁床位的待产孕妇被老公搀扶着走出去做检查,在门口和何朵迎面碰上。何朵等对方离开后,小心翼翼地走进病房。
已经肿胖了好几圈的何文,正平静地躺在病床上,原先高高隆起的肚子终于变得平缓,只是整个人看起来虚弱水肿。许娇兰正安静地坐在床沿边,手里拿着水杯来回晾着里面的水。满屋子最抢眼的就是那个欢天喜地的姐夫,小心再小心地捧搂着怀里的小生命,“宝贝”“儿子”“亲疙瘩”“小帅哥”地喊个没完。
“姐夫,你别光顾着自己抱呀!快让我看看。”何朵笑着对姐夫说道。有生以来,这是她第一次说话自然大方,第一次不那么怕姐姐。
瞿秋生这才反应过来,小心地把身体转过来,让儿子朝着何朵的方向。这个红通通皱巴巴的小脸蛋正美美地睡着,他是那么小,小到何朵都不敢伸手去摸,生怕自己身上的尘土气沾染到孩子。但又是那么迷人,迷人到让人不舍得移开目光。虽然正在睡梦中,但是胖嘟嘟的脸蛋正害羞地告诉大家,他很健康。
“哎呀,这次可算是拉出来了!”瞿秋生感到手上一热,扒开襁褓看了看,兴奋地说道。
“快搁到床上。”许娇兰指挥女婿把孩子放在何文身边,轻轻打开襁褓,只见一大团黑色如浆糊般的大便正从孩子的屁股里慢慢滑出。所有人都兴奋不已,连何朵都没感觉到任何肮脏或者污秽。
“这就好了,胎便排完了就放心了。”许娇兰说道。
“他的手正握着我的手指头呢!”何文轻轻动了动左手,示意大家看。何朵第一次看到姐姐这么毫无顾忌地表达自己的情绪,那是她从来没有见到过的幸福。
一周后,何文顺利出院。许娇兰每天穿梭在厨房客厅和卧室里伺候着女儿坐月子,何朵也是每逢周末必定过去报到。这个可爱的小生命奇迹般地打开了她和姐姐的沟通渠道,何朵很是珍惜。谁都没想到,自小就内向高冷的何文,终于在儿子出生后,在家人们对孩子的共同养育和陪伴中,慢慢有了些烟火气的情感交流。
饶是如此,许娇兰依然无法在大女儿面前我行我素,压抑的气氛总是让她战战兢兢。加上对孙子的挂念,许娇兰终于在外孙刚满月后匆匆返回了村里。而何朵除了周末固定的探望,其他时间则全力忙碌在社团、上课、上班之间。为了让社员们有更好的参与感和归属感,何朵和其他几个副社长一起发起了社团的换届选举活动,提早选出下一届社长和副社长,为的是在本学期最后几个月里平稳过渡。
事实证明何朵的举措是明智的,这些对自己有期待、又对未来尚有些许茫然的学弟学妹们,果然通过选举重新安定了内心,对社团工作也更有激情,甚至提前提出一系列社团发展建议。不过大家依然很崇拜这个雷厉风行的女社长,人前人后都“老大”地喊着何朵。
这一年的四月,H1N1(猪流感)成为了蔓延在全国人口中的热词。虽然难免人人自危,但是提及这个敏感词语的时候,人们的语气中也总难免夹杂着一丝调侃。虽然学校再三强调要关注自己的身体情况,一旦发热咳嗽一定要就医和上报,实际上学生们的日常起居并没有什么变化。直到五月下旬,突然间两个宿舍的同学被集体隔离,人们才意识到事态的严重。
为了安全起见,何朵周末不再去姐姐家探望。而瞿秋生每天忙着做生意赚奶粉钱,平日里又很难能照顾到何文娘儿俩。手忙脚乱的何文,在孩子刚满百日就迫不及待大包小包地奔回了村里老家。近年来全面停止煤矿采挖,货运大幅减腿,村里的空气质量再次慢慢好转。如今的老泉村山高云淡,空气清新,在父母身边,何文心里也安定了很多。
偏巧何朵这时突然扁桃体发炎,嗓子干哑喉痛肿痛,甚至还有发烧的迹,这可吓坏了一宿舍的人。保险起见,何朵跑到市一医院做了检查,门诊医生看诊后就直接开了一张手术单。何朵看着单子上冷冰冰的“手术”二字,脑瓜子嗡嗡作响,行尸走肉般地付完钱回到诊室,忐忑地想象着电视剧里看过的那些手术画面,战战兢兢。
医生拎起个小剪刀,用棉签沾了沾药水,坐到了何朵面前,淡淡地说道:“来,张开嘴巴。”
“啊?就,就这么,动手术吗?”何朵呆愣地问道。
“不然呢?张嘴。”
“哦哦,我还以为手术就是躺在床上打麻药那种呢!”何朵松了一口气。
“你还想那样呢?那样可就事儿大了!”医生皮笑肉不笑地说道。
“就是,就是。轻点儿哦,医生!”
医生给何朵的喉咙里喷了喷什么,过了两分钟后让何朵再次张嘴,手起剪落。何朵只听到喉咙里闷闷的一声“咔嚓”,夹带着一丝可以承受的隐痛以及淡淡的血气,然后便是医生夹住了那个增生的肉块,从嘴里取了出来。
何朵用医生递过来的漱口水漱了两下,就被“请”出了诊室。手术结束。
带着医生开的单子买好药,治疗算是彻底结束。一个扁桃体增生,花了四百多块,何朵肉痛不已,站在医院门口仰天长叹。正欲哭无泪间,一个久远又熟悉的声音从马路对面传来:“朵朵!”
何朵一愣,顺着声音看过去,一个长相标致,温婉可人的小美女正热情地冲她挥着手。
“西晴?!”何朵兴奋地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