濮阳九眉头微蹙,犹豫半晌才开口,“我阿父信上说,这次来信州的除了和议的使臣,缇骑司在暗地里布置了不少人马,妄之不得不防啊。”
裴獗没有吭声。
濮阳九摸摸下巴,发出一声干笑。
他们父子俩,从来不管这些事情的,祖上世代行医,看惯风云,不论是牛打死马,还是马打死牛,他们要做的只是医牛医马,从不在意谁输谁赢。
可谁让他跟裴獗交好呢?
两人要好的事情,中京无人不知。
这太医令操心儿子,怕他被裴獗牵连,自然也就关注起了与裴獗有关的事情。
宫中行走,他有许多别人没有的便利。
所以来信旁敲侧击地提点一下儿子,濮阳九就忍不住告诉裴獗了。
“依我看,中京对兄很不放心,小心为妙……”
裴獗眉目深了深:“多谢。”
有些话点到为止,濮阳九知道裴獗听进去了,拱手一笑。
“那小弟告退了。”
说罢又回头朝冯蕴行了一礼。
“嫂夫人,告辞。”
冯蕴在门口看到两人的表情变换不停,以为有什么要事相商,生怕自己打扰,于是还礼微笑:
“我和将军说几句就走,濮阳医官在此也无妨。”
濮阳九好整以暇地看她一眼,又回头朝裴獗挤了挤眉,大有留下来窥探二人隐私的打算。
他太好奇了。大抵是出于医者对病患最深层次的关爱,他很想在他们身边安放一双眼睛,看看二人到底是怎么相好的……
然而……
他不会伪装,探究就写在脸上,嘴巴刚张开,就被裴獗打断。
“无妨。他本来就要走了。”
濮阳九恨得牙根痒,又不得不假笑附和,
“正是正是,我是来给将军瞧病的,现在病瞧完了,也该走了。”
这打击报复他用得炉火纯青,直接在冯蕴面前说裴獗有病。
冯蕴果然问:“将军哪里不舒服?”
裴獗一顿,端坐的身姿微微僵硬,“小事。”
濮阳九笑得弯起了眼睛,不怕死地道:“并州二位大婚前,小弟曾留书向嫂夫人提及过……”
话说到这里,他突地察觉寒芒在背,后颈子凉飕飕的,这才反应过来……
他给冯蕴小册子,又在里面夹信说裴獗病情的事情,从来没有告诉过裴獗本人。
“咳!先走一步,小弟先走一步。”
濮阳九强行打断,也不待二人反应,拱手告个饶便灰溜溜地走了。
冯蕴看一眼他匆匆的背影,迈过门槛走过来,“濮阳医官说的,都是真的吗?”
裴獗声音依旧,表情僵硬,有点不自在。
“找我何事?”
不承认不否认,难不成真的有病?
冯蕴见他不肯多说,淡淡地笑了笑,上前深深一揖,“将军,我是为鸣泉镇议馆的事情来的。”
可以说很有规矩,礼数也周到。
但裴獗显然并不喜欢这样,面无表情地冷着脸,“说吧。”
冯蕴皱眉,慢吞吞瞄着他。
裸裎相对过肌肤相贴过,跟她这么说话不见外吗?嗯,还是不穿衣服的裴大将军好说话。这身衣服一穿上,他就像换了个人似的。
她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也很见外。
心里活动很多,脸上却没什么表情。
敛着笑,一五一十把今日去鸣泉镇发生的事情告诉裴獗,面色平静地道:
“若不是那小乞丐示警,只怕就要酿成大祸了……”
这个议馆是她负责的,她背后的人是裴獗。一旦议馆出了事情,裴獗是要跟着她背过的。
冯蕴觉得自己有责任,当即欠身朝裴獗请罪。
“明日我会再去鸣泉镇,带上文田叔和几个老匠人,仔细检查各要害关节,确保不会再出差池……”
裴獗盯着她看了半晌。
“坐近说话。”
冯蕴笑了笑,“是。”
她款款走上去,不紧不慢地跪坐在裴獗的身侧,忽听他道:“还以为你来讨解药的。”
冯蕴吓一跳。
她脸上未必写着“禽兽”二字?
她怪异地抬头,冲他一笑。
“将军若有,讨些也无妨。”
女子声音如清风流泉,身姿淡雅端庄,听不出话里有什么端倪,裴獗的脸色却好看了很多。
略一抬头,便冲着门外喊。
“传覃大金来。”
冯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