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斥候一身便装在花厅里来回踱步,看上去很是焦急。
待冯蕴出现,他这才略略松了一口气,回头行礼。
“小人深夜叨扰,请夫人见谅。”
冯蕴抬抬手,“直说来意。”
那人看她如此,反而松了口气。
“小人是韦司主的长随庞贵,今儿入夜时,太后殿下召主子去翠屿,把小人打发出来了。小人没敢走远,一直在翠屿外面候着,可等到这个时辰,主子仍未出来……”
长随和缇骑司的其他缇骑不同,一般是府里的家生奴才,对主子会格外忠心。
冯蕴看他一眼。
“那你来找我,是何因由?”
庞贵拱了拱手,低着头小声道:
“主子交代过小人,说他近来得罪了很多人,心下惶然,怕有性命之忧。并特地叮嘱,若是他发生不测,或有紧急情由不知如何行事,可到春酲馆找冯夫人。”
冯蕴沉默。
庞贵屏住呼吸看她。
许久,见她没动,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夫人,你救救我家主子吧。”
冯蕴示意葛广将他扶起,微微蹙眉道:
“翠屿是太后行宫,不比别处。不是我不救,而是无能为力……”
庞贵眼睛里浮出泪雾,整个人焦急得喃喃自语。
“夫人不能救,那可怎生是好……怎生是好……”
冯蕴问:“你如何确定你家主子出事了?”
庞贵道:“主子往常觐见太后,顶多一個时辰便出来。这都夜深了,太后早该歇下了,没理由留主子过夜啊……”
过夜?
冯蕴眼睫颤动一下。
李桑若把韦铮叫去做什么呢?
迫不及待提前来到信州,不是该心急火燎找裴獗的吗?
事有反常必出妖。
冯蕴敏感地察觉到,个中有些不寻常。
原本她是不爱管这些闲事的。
可因为那人是李桑若。
也因为骆月……
她回屋让小满掌灯,找到骆月托韦铮从中京送来的那只箱子。
里面全是骆月的心意。
吃的,用的,耍的,戴的,好玩的,只要她看着好,全给冯蕴送来了。
她做到了离开花溪村时的承诺,有好日子过,不忘冯蕴的提携。
最好玩的是,那口箱子里还有一双小孩子的虎头鞋,崭新的,看着很是可爱,一看便知是骆月为她即将出生的孩儿准备的。不知是误捡入箱子了,还是故意显摆的,当时冯蕴看着小鞋子,还有些好笑。
可这时……
她将虎头鞋拿起来,对着灯火端详,却怎么都笑不出来。
“女郎。”
小满看着她冷肃的表情,打了个寒战。
“您盯着这双鞋子看做什么?”
孤灯下,大红色的虎头鞋,配上她白惨惨的脸色,画面有些瘆人。
冯蕴微微侧目。
“去叫叶侍卫,带我去见将军。”
-
一行人匆匆出了春酲院,去到裴獗的大营。
不料,裴獗不在营里。
侍卫道:“将军入夜时便离开了,还没有回来。”
叶闯看着夫人的脸色,偷偷为将军捏了一把冷汗。
“将军有没有说去了何处?”
侍卫很是茫然,摇了摇头,看着冯蕴,紧张地咽一下唾沫。
“不是去找夫人了吗?属下哪里敢过问将军的行踪……”
叶闯知道他这话没毛病。
可夫人脸色不好,他自然得帮夫人瞪他一眼。
“蠢货!下次记得打听打听。”
侍卫苦哈哈的,“是是是。”
冯蕴懒得看叶闯挤眉弄眼的样子,提了提裙摆转身便回春酲馆。
房门一关,她让葛广把庞贵叫过来。
“你想救你家主子是不是?”
庞贵用力点头。
冯蕴问:“你怕不怕太后?”
庞贵再次点头。
“那如果是为了救你家主子而得罪太后呢?”
庞贵眼睛微微一红。
看得出来,他很是紧张害怕,但还是摇了摇头。
“小人不怕了。”
“那好。我帮你支个招。”冯蕴示意他走近一些,然后将手里的红色虎头鞋递上去。
“你即刻去翠屿,就说中京韦府来人,骆姬身子见红,有小产征兆,求见你家主子……”
庞贵似懂非懂。
“若是太后不让小人见呢?”
冯蕴冷笑。
“国有国法,你家主子是大内缇骑司重臣,不是太后私宅里的奴才,想打便打,想杀便杀。纵使韦司主犯下死罪,也当由大理寺审后再刑,你可明白?”
庞贵这下明白了。
主子没有定罪,那家里姬妾小产生孩子就是大事,太后没有理由拦着他不让见,更不可能拦着他离开。
“至少,也可一探虚实。”
“小人懂了。”庞贵激动地抱着虎头鞋,不停朝冯蕴鞠躬。
“有劳冯夫人,小人即刻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