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贞也高兴起来,指着街子那头。
“娘,快看那边,有卖红果果的。”
冯贞说得“红果果”是冯蕴食肆前插在草把上的糖葫芦。这是她按照阿母书上记载让人做出来的,不仅在鸣泉镇是头一份,在这天底下大概都是头一份的。
糖葫芦最吸引小孩子,冯贞和冯梁不由分说便拉母亲和姐姐,要过去拿。
陈夫人和冯莹的目光,却盯着那块招牌。
“长门食肆。”
看着兴奋的孩子,陈夫人淡淡斥道。
“眼子浅的东西。”
骂完孩子,她又挺了挺脊背,“你们那长姐,以前没瞧出来,她还有这本事?”
“还不是有大将军在背后撑腰?”仆妇见陈夫人不高兴,又腻着脸笑,“就算十二娘把铺子开到天边,那也是冯家的产业。还得是夫人您说了算。”
陈夫人哼了哼,没说话。
冯莹却是皱眉,看她一眼。
“胡媪。这是鸣泉镇,要慎言,不要给冯家召来祸事。”
胡媪嘴巴一撇。
“十三娘就是太过仁善。”胡媪是陈夫人的陪嫁,在府里很得脸的,心眼里不待见冯蕴,又惯会见风使舵,讨主子欢心。
见陈夫人不说话,又道:
“一笔写不出两个冯字。只要十二娘还是冯家的女儿,不管她把名字改成长门还是短门,那就还是姓冯的。夫人是她的嫡母,也是冯家的主母,难不成冯家的产业,夫人做不得主了?”
冯莹眼眶发红,“我不是说母亲做不得主,我是说……咱们要顾及长姊的名声,不要跟她惹来麻烦。”
仆妇老脸一抽,“十三娘啊,不是人人都像你那么纯善的。你退一步,人就进一步……”
“好了。”陈夫人看冯莹垂下头去,瞪了胡媪一眼。
“轮得到你来教训小娘子?”
胡媪跟在陈夫人身边一辈子,自然明白夫人要听什么,到什么时候又该闭嘴。
“都怪仆妇多嘴!”
她轻轻在嘴角一扇,略带尖酸的小声道:“仆妇只是看不过去,十三娘这性子太软了,人善被人欺啊……”
陈夫人微阖着眼。
“她还小,再年长些,就明白了。”
她端着主母的派头,看了冯莹一眼,藏住心头的火,带着儿女走到糖葫芦面前。
这个时代的糖是金贵物,糖葫芦就更不用说了。那草木桩子前站着个伙计,专门迎客的,小心翼翼地看守着它。
冯梁上来就指糖葫芦。
“这个,这个,我要,全给我。”
冯贞急得直跳。
“我也要,我也要。”
伙计看他们衣裳华丽,很是客气地行了一礼。
“回小郎君,小女郎,这不是卖的……支在这里,就图个喜气和揽客。”
说罢笑盈盈地指了指食肆。
“各位客官要用饭,里面请。”
陈夫人一听不高兴,沉着脸道:
“谁说要买了?”
伙计尴尬地笑了笑,以为是自己误会,连忙拱手致歉。不料,陈夫人沉着脸便道:
“胡媪,去拿两串下来给十郎。”
胡媪应声,笑着要取。
那伙计一看不对,变了脸色,伸手便上前去拦。
“你们做什么?光天化日,要抢劫不成?”
“抢?”胡媪长了一张刻薄脸,颧骨高,声音细,仗着陈夫人的势,嗓门还大。
“冯家自己的东西,拿了便拿了,主母跟前,轮得到你一个贱奴说三道四?”
伙计是后面招募的,不认识陈夫人几个,气得破口大骂。
“哪里来的疯子?南掌柜,南掌柜的,有人抢劫!”
“小贱奴,给你脸了。”
胡媪说着,双手用力推一把那个瘦弱的伙计,便去取糖葫芦。
因为是非卖物,草桩子打得高,她需要踮脚才够得着,手伸出去,好不容易要取到了,草木桩子却被人拿走了。
“哪个天杀的……”
胡媪话说一半,看到温行溯那张清俊冷肃的脸,舌头打结。
“原来是,是大郎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