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腰腰怎么来了?”
无论如何,她是不肯温行溯勉强半分的。
“人生百态,岂能事事如意?总有情绪低落之时,腰腰莫当回事,很快就过去了。”
冯蕴硬撑着眼皮爬起来,送他到城门。
温行溯朝她行礼,温声道:
“县君回安渡,我来接你。”
温行溯笑开,“让你抓住了。”
好好的郎君为何要娶寡妇?若非为情,那便是为利。
“安渡再会。”
“你啊,也是个窝里横。在妹夫面前,可不敢如此张扬。”
“外头风大,走吧,我们回屋痛饮。”
温行溯笑着摇了摇头,语气平和地道:“无关婚事。只是此情此景,引人陶醉,这才生出几分酒性。”
那濮阳漪能够给温行溯什么呢?
冯蕴道:“看不住。他不是我能约束的人。”
冯蕴瞥他一眼,“那大兄就错了。我待兄长最是和气。对他,才没有这样好性子。”
温行溯看她放松下来,眉目便添笑意。
她久不碰乐器,倒也不显生疏,眉目含笑,引笛而鸣,与婉转琴声相合,时而低鸣如高山流水,时而高亢如激昂战场,一音一律声声入耳,相伴相合,尽显世家风流……
可一来备不住女儿太有主意,二来,雍怀王妃有心替兄长求娶,她的兄长身为北雍军副将,有那样的家世,也没什么配不上濮阳漪的地方……
安安静静,对着水面倚栏而坐,双眼微阖,神态慵淡,尽显儒雅之气。
温行溯淡淡地笑:“嫁人了,可不能像在闺中那样顽皮。妹夫他……”
大长公主内心隐隐不安。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语气略带迟疑。
园子里的梅花尚未凋谢,迎春花又急赶着吐出了新蕊,冯蕴穿过垂花门,还未走到水榭,抬眼就看到温行溯,坐在临水的亭台木椅上……
冯蕴和温行溯说了很多话。
冯蕴也还礼,“再会。”
“久不闻腰腰琴音美妙,不知今日可有耳福?”
温行溯看着她,目光深邃。
不料,濮阳漪早早等在了寒风中。
濮阳漪看着他,再望天地之广袤,突然有悲伤涌来。
冯蕴一把揽住她的肩膀,轻轻拍了拍,笑道:“难过什么?县君又不是不去安渡了。到五月,你可就是新嫁娘了……”
冯蕴近日因为元尚乙而带来的沉郁之心,也被美酒冲散许多。
离愁渐渐淡了。
“也不知为何,阿元出事后,我心上的不安久久落不下去……如今想来,便要格外珍惜人与人之间的缘分了。”
温行溯身姿微微一僵,扭头看到冯蕴,俊脸上转瞬便浮上一抹温柔的笑容。
温行溯唇角微微勾了一下,喉结动了动,没有说什么,慢慢朝她们抱拳行礼。
她声音略带娇嗔。
温行溯沉眉不语。
大长公主当然不是看轻自己的女儿,但濮阳漪守寡的经历和过往也不是什么秘密,只要稍加打探,便一清二楚……
“若是我阿母还在,该有多好。”
“观棋。”温行溯突然开口,“去拿些酒来——”
迟疑一下,她脚步放缓,声音也低了许多。
江东温氏,身世清白,姓温,性也温,有才有貌,是一个百里挑一的如意郎君。
温行溯不便多说,侧眸看向冯蕴。
“好一曲关山秋月,我来和你。”
冯蕴勾了勾唇,好像没有听到他说“萧三”的话,又好似早已忘却世间有那么一个人,脸上仍是一副淡淡浅浅的表情。
冯蕴道:“此去安渡路途遥远,大兄要照顾好自己,不然有人该要心疼了。”
“以后兄长会护着你。”
“温将军——”濮阳漪还是没忍住,对着他喊了一声。
“你要好好地。”
他不知冯蕴说这句话的意义。
品书说,大郎君在后院水榭。
“拿琴来,我大兄要抚琴一曲,以贺新喜。”
冯蕴得闻消息,皱眉思忖一下。
“小满,拿我披氅。”
冯蕴又道:“大王今日和我说了,明日兄长离京,他不能相送。”
冯蕴道:“要送的。”
冯蕴不满地皱眉,“大兄!”
温行溯沉眉,一声叹息。
“腰腰说得极是。谁也不知,我们哪一次再见,会是永远不见。”
不是生离死别,她表现得太超过了,但她好不容易跟温行溯确定关系,正是恨不得天天都能看到郎君的时候,哪里舍得这样分离……
“阿蕴,我走了。”
温行溯笑得眼睛都弯了起来。
他什么也没有做。
更不知,冯蕴有多么盼着他活到寿终正寝,而不是走上辈子的老路,枉死他乡……
他用了一个“回”字,让濮阳漪心里暖暖的,想到了花溪的田庄,还有守庄子的濮阳纵。
她怕一个迟疑,郎君飞了。
温行溯微微一笑,执缰抱拳。
“珍重。”
晨光熹微,霞光仿佛从天际破开了一个口子,照在高耸的城墙上。温行溯随行有十几个仆从,还带有几车行李,他们走得并不很快,慢慢地,消失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