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桑若啊。
此刻你是何等心情?
那些死在你手上的人,也这样叫过,哭过,哀求过,你从来没有给过他们一丝生机……
有今日,也是她咎由自取。
“啊!”
一声惨叫从城楼传来。
是李桑若的声音。
冯蕴静静地看过去。
没有火光从李桑若的身上燃起,而是李宗训和他手上的火把,齐齐倒了下去。
几乎同一时间,紧闭的城门在众人的喊声里,从里面洞开。
城楼上,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恭迎雍怀王入城,投降不杀!”
唐少恭?
冯蕴惊愕一下,抬头。
眸底俱是风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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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少恭穿着一身普通士兵的盔甲,面容肃冷,走到李桑若的面前,默不作声地将她从柴火堆上解下,又示意身侧的侍卫。
“把汝南王世子抱下来。”
李桑若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少恭叔,你……你没死?”
唐少恭瞥一眼被人一刀毙命的李宗训,冷冷道:“活的。”
李桑若激动得整个人都在颤抖。
“他死了。你没死。”
“李宗训死了,真的死了。”
她不敢看李宗训的尸体。
那个人,那张脸,对她而言,积威太重,多看一眼都害怕得仿佛要背过气去。
“少恭叔,这到处是怎么回事?怎么会?你怎么会突然出现,还有这些人,他们怎会……突然背叛阿父?”
唐少恭抿唇不语。
此刻,城楼上的局面已经完全变了。
李宗训一死,剩下的邺城守军本就不多的抵抗力,全然崩溃,被唐少恭带来的将士接管。
唐少恭看一眼正在收缴武器的将军,淡淡道:“廖仿是我兄弟。那日,我假死隐身,就藏在他军中。”
廖仿便是那天被李宗训派去隆庆门,围剿唐少恭和右将军丁成的左将军。
他当天拎回一个人头,禀告李宗训,说唐少恭已自戕身亡。
那人头面目浮肿,伤痕累累,李桑若吓得当场晕厥过去,没有细看便信以为真……
原来如此。
原来如此啊!
唐少恭那样老谋深算的一个人,布局深远,怎么会自戕呢?
是她太傻了。
李桑若突然凝目,看向李宗训。
倒在血泊中的男人,体态臃肿发福,手还保持着抓举火把的姿势,一双混沌的老眼,瞪得铜铃一般,死也合不上。
大概他到死,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吧?
李桑若倏地冷笑。
一声,又一声。
最后笑出了眼泪来。
“阿父啊,你常骂我蠢,你来说说,我俩谁更愚蠢?你聪明一世,怎么又让少恭叔骗了呢?你这一辈子,怎么就栽在一个人手上了?可怜你啊,死不瞑目。”
话里的幽怨,听得唐少恭皱了皱眉。
李桑若又朝他看了过来,死死盯住,“少恭叔,我也差点死不瞑目呢。我以前竟是不知,你在利用我,一直利用到今日。”
唐少恭皱眉,“太后此言何意?”
李桑若冷冷哼声,“你倘若有心,有一千个一万个救我的机会,但你没有出手……你等着今日,等着我被李宗训绑上城楼,等着他举起火把,随时都可能烧死我,你才出现……”
唐少恭:“太后,你还活着。”
李桑若闭了闭眼,不敢回想方才吓得肝胆碎颤的恐惧。
“你掐算时机,要趁李宗训不备,为北雍军大开城门,你可知……”
可知自他“死后”,她念了多少经,许了多少愿,又流了多少泪。
李桑若喉头一紧,哽咽着笑,“少恭叔,你是我见过的,这个世上最冰冷最无情最狠辣的人。”
唐少恭沉默一下。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李桑若摇摇头,看着他平静无波的面容。
“所以,我到底是不是裴獗的妹妹?”
唐少恭没有回答,而是攥住她的手腕,将李桑若从马道旁的台阶拽下来,到了城墙根,这才肃目而视。
“你最好是。”
李桑若一惊,“你是说……”
唐少恭避开她的目光,冷冷一声。
“李宗训死了,世上再也无人知晓,你到底是谁的女儿。”
李桑若退后一步,目光钝钝地看他。
“我不懂……”
唐少恭似乎不想多说,瞥她一眼,转身就走。
“少恭叔……”李桑若喊他。
唐少恭停下脚步。
他没有回头,声音沉凉。
“再奉劝太后一句,祸从口出。除非裴獗肯认你,否则,什么身世都给我烂到肚子里。不然,谁也救不了你。”
不等李桑若琢磨明白他的意思,唐少恭已大步过去,吩咐侍卫。
“拿下明德太后,交由雍怀王发落。”
冯蕴:邺城灭了,她还没灭?这不科学。不会要我亲自动手吧?
李桑若:别别别,我自己跳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