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一半,他想到侍从离得不远,又咽下去。
要让旁人知道他除了冯十二就不行,脸面没法搁。
他低下头,凑近冯蕴,笑问:“我都长好了,你不想看看?”
长好了,什么长好了?
冯蕴愣了一瞬,才从他揶揄的目光里看出来,这不着调的家伙说的是什么。
幸好她是已婚妇人,要是个黄花大闺女,不得让他臊死?
她仰着头,“早知如此,我的翦水就该狠一点,索性阉了你了事。”
淳于焰俊美的眼瞳里,流光微闪,一晃而暗。
“要真是如此,我就谢谢你了。一刀了去凡根,总比平生涟漪,却不得用,要强上许多。”
冯蕴:“……”
站在官道中间,跟这个疯子扯这些做什么?
她默不作声。
淳于焰嘴角往下一弯,瞥着她的脸,“冯十二,始乱终弃,你的良心不会疼吗?”
冯蕴眼观鼻,鼻观心。
冷不丁冒出一句,转移他注意力。
“萧三来了。你当真不回去,瞧瞧热闹?”
淳于焰一怔,随即低低发笑。
“看看你作的孽。又一个讨债的男人来了。说吧,除了萧三,还有谁,我承受得住。”
冯蕴扬眉,“我没跟你开玩笑。”
淳于焰看她正经模样,嘴角噙起一丝笑。
“萧三和咱们大兄是结义兄弟,大兄成婚,他来相贺,不是常理吗?这有什么……哦,不止他来,冯家人也来了?冯十二,你很头疼吧?”
冯蕴眼神微凝,淡淡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头疼什么?”
淳于焰轻笑,低低道:“我可以做你的兵,做你的土。只要你开口……”
“不用。”冯蕴抬眸,“世子不找我麻烦,我便多谢你了。”
她说着朝淳于焰长长一揖,直起身便道:
“小满,我们走。”
淳于焰看她背影决绝,宽袖一甩,“不等咱们妄之了?”
冯蕴头也不回地扬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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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的花溪,汇集了各方名流,世家贵族,从村东到村西,再到码头的街面,比过年还要热闹。
冯蕴走得很慢。
淳于焰骑在马背上,默默相随。
小满回头看一眼,“娘子……”
“别回头,不管他。”
“哦。”小满看着冯蕴的脸,“娘子,小满能不能帮到你什么?”
冯蕴面无表情,“让我静静。”
小满撅一下嘴巴,哑了声。
每次娘子有心事的时候,都会一个人独处,能陪在她身边的,只有鳌崽。
小满这个时候,无比痛恨自己的无能。
要是大王在就好了,大王总是有办法,她也可以和左大哥说说心里话……
可大王为什么还不回来啊?
小满渐渐也有些焦灼,默默陪着冯蕴,还没到长门就被大步赶来的阿万挡住了。
“娘子。”
这么冷的天,阿万额头却显浮汗,呼吸也是急促得不行。
“庄子里来了客人……”
冯蕴抬眼,没动。
阿万道:“大满,哦该说花满夫人才对。她来庄子拜访娘子,还有娘子的父亲和后母,带着弟妹,也来了……那陈夫人气势汹汹的,进门就找要找妾的麻烦……好在,温将军匆匆赶来,把陈夫人带走了,这才没有当场吵闹起来……”
又低着头,“温将军大喜,妾方才不对,不该出言激怒她。”
“不关你的事。”冯蕴道:“你不激她,她也会怒。”
“哦。”阿万松口气,“那娘子,你如何是好?”
她跟小满一样,也为冯蕴着急。
百善孝为先,娘子可以打陈夫人一次,不可能再打一次,何况这次还有她的亲爹在……
这些大人物,一个就很难应付了,何况一来就是一群?
“没事,齐齐整整的才好。”
冯蕴轻描淡写地一笑,加快了脚步。
回到庄子里,果然只有大满和冯敬廷,以及冯贞和冯梁两个孩子在等她。
“长姊——”大满看到她,下意识地站起来,激动得手指发颤,差点打翻了茶盏。
冯敬廷也是双眼含笑,一副慈父的样子。
“十二娘,你可算回来了。”
冯蕴一笑,草草朝冯敬廷行了一礼。
“时辰不早了,府君请回吧。”
冯敬廷眉头蹙了起来,“阿蕴,为父大老远从并州过来……”
冯蕴:“所以早些回去歇着,明日大兄的婚礼,府君还要喝媳妇茶呢,可别丢了大兄的脸面。”
冯敬廷被她堵得哑口无言。
“阿蕴,你到底要如何才能原谅为父?”
冯蕴微微凝眸,盯着委曲求全的一双眼睛,淡淡掀唇,“你让长河水倒流,安渡城不破,我的阿母活过来……我便原谅你。”
冯敬廷唉声叹气地带着冯贞和冯梁走了。
大满留了下来。
“长姊……”
她刚一出声,冯蕴便冷冷地截住。
“你们先下去。”
屋子里的仆从,包括大满带来的宫人,足足有七八个。
闻声,小满尽管有满肚子的话要说,还是听话地默默退下了。
齐宫的仆从不动。
直到大满出声,“你们退下。”
人都走了,屋子里安静下来。
大满走到窗边将帐幔往里用力一拉,然后转身,扑通一下跪在冯蕴的面前。
“娘子,大满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