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满的话如同晴天霹雳。
冯蕴片刻回不了神。
阿万……
她扭头,“你说阿万怎么了?”
小满哽咽一下,“死了。娘子,你快去看看吧。”
不是受伤不是生病,而是死了……
已经没有气了。
一张草席盖着身子,躺在庄子围墙外的草地上。
因为怕庄子里沾到晦气,阿万甚至都没有被人抬进去,没有回到她生前居住的地方。
几个仆从在旁边,唉声叹气。
说阿万是个没福气的,眼看日子好过起来,突然就没了……
冯蕴转过墙角,仆从纷纷垂下头来。
“娘子。”
冯蕴没有说话,白着一张脸走近。
几个仆从情不自禁地屏紧了呼吸。
冯蕴停在阿万的尸体边,“掀开草席,让我看看。”
邢丙家的徐嫂子,闻声眉头一蹙,“娘子还是不要看了,怪吓人……”
冯蕴:“我看看。”
她提高了声音,徐嫂子吓一跳。
旁边的部曲赶紧揭开草席……
冯蕴慢慢蹲下来。
阿万身上还穿着为了赴宴准备的新衣裳,明艳的颜色,从头到脚都湿漉漉的,配上那张脸,以及草席里散发的阵阵恶臭,冯蕴几乎瞬间就变了脸色。
“哪里发现的?”
徐嫂子道:“蓄水池……”
长门庄外面是大片的土地,为了灌溉,挖了大小不等的许多蓄水池,庄子里产出的粪便和灶上的潲水会倒在里面沤肥,气味十分难闻。
因为蓄水池都比较深,上面会有竹木混杂的草盖子,村里人也都会告诫自家小孩,不要在蓄水坑边上玩耍……
所以,有蓄水池的地方,是孩子的禁足地。
“何人发现的?”冯蕴又问。
一个叫黄弓的部曲道:“是小人。”
冯蕴睨向他。
他紧张得肩背都绷了起来,“今日庄子里里外外都是人,茅房甚挤,小人有些急……便跑出来想寻个隐蔽处方便,看到蓄水池的竹竿斜插了下去,盖子都翻了,便往里多看了一眼……”
冯蕴慢慢弯下腰,拉起阿万的手,又端详面容。
徐嫂子看着她面无表情的样子,好像丝毫都不害怕,整个人都麻了。
“我让他们挑了两担清水来,替万娘子冲洗过,可这气味还是压不住……”
她顿了顿,问:“今日恰好是温将军的大喜之日,我们不敢擅作主张……娘子你看,如何是好……”
“报官。”冯蕴声音冷得好似不带感情。
“阿万无辜枉死,自当由官府来定夺。”
徐婶子愣了下,“阿万不是……失足掉下去的吗?”
冯蕴看着阿万的脸,再仔细翻看一下她的嘴、鼻子、眼睛。
“她是死后,被人丢下去的。”
徐婶子吓一跳。
这是如何瞧出来的?
冯蕴道:“她口中并无污渍。”
徐婶子深吸口气,“娘子竟懂得验尸之术?”
“无须验尸之术。人要是失足落下,溺亡前一定会呼救……哪有不张嘴的?”
“是哦。”众人恍悟。
徐婶子正要让身侧的仆从前去报官,冯蕴制止了她。
“小满,你去温将军府上,悄悄把贺县令叫来。记着,不要惊动了喜宴。”
小满声音微涩,带着哭腔,“喏。”
贺县令便是贺传栋。
今年初春,他刚刚升任安渡郡辖下安仁县的县令,新官上任三把火,这案子正该由他定夺。
再加上冯蕴这么一个乡君,够了。
小满去得快,回来得也很快。
在她身后跟着的,除了贺传栋和文慧,安渡郡守施文台也跟了过来。
几个人匆匆赶过来,人还没有到,文慧便已经哭出声来。
“晌午才跟阿万同桌饮食,怎的才刚黄昏,人就走了,这到底是怎么了……”
小满走过去安慰她。
然后两个人,抱头落泪。
冯蕴看着施文台和贺传栋,声音也有些难掩的低喑。
“府君,县君,阿万是被人杀害的。”
施文台沉着脸,走到尸体边上,眉头蹙了起来。
贺传栋以前在安渡郡跟着他父亲贺洽做一些郡内的杂务,接触过不少案子,看了看尸身情况,点点头。
“王妃所言极是,万娘子是死后被人弃尸在蓄水池的。”
徐婶子道:“不仅弃尸,还想伪造成阿万自溺呢……”
冯蕴道:“也有可能,是对方来不及掩盖,就来人了。”
贺传栋没有说话,和施文台一起去了发现阿万的蓄水池,很快便认同了她们的说法。
如果凶手要掩藏尸首,会把蓄水池的盖子盖回原处。
那么至少要到明年的春耕,才会被人发现。
而盖子打开,竹竿还插入了坑里。要么是来不及销毁痕迹,就匆匆跑了,要么就是像徐婶子说的,想让人误以为阿万是自己摔下去的……
贺传栋道:“温将军喜宴,不便大肆惊动,我先派人将尸体带回县衙查验,再行缉凶,娘子以为如何?”
“好。不过要快。”冯蕴抬头看一眼他和施文台,“迟了,只怕凶犯离开安渡,就不好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