濮阳纵抬起,望着她。
“万娘子秉性率真,热忱待人,在花溪从不曾树敌招恨,我想不通,是何人要痛下杀手……”
冯蕴突然问:“你对阿万的心思,家里人可知情?”
薄薄的一层窗户纸,就那么捅开了。
濮阳纵的头垂得更低。
他没有否认对阿万的感情,慢慢地,摇头。
“从不曾对人言。便是万娘子,也不知情……”
冯蕴:“阿万知道的。”
濮阳纵目光一热,看着她。
冯蕴道:“情由心生,从眼入。瞒得了旁人,又如何瞒得住对方?”
濮阳纵苦笑一下,“多谢。”
多谢她告诉他,阿万的心思,不管是真是假,到底也是一种慰藉。
二人又说了片刻阿万生前生后的事。
除了冯家人,也没有旁的猜测。
濮阳纵咬牙道:“可惜找不到实证,也奈何不了他们。”
冯蕴抿了抿唇,“总是要付出代价的。”
濮阳纵一听,竟是松了一口气。
“那我便安心走了。”
道一声告辞,他慢慢往里走。
到门口,又忍不住回头。
“以前,我总以为岁月悠长,想说的话,碍于各种缘由,欲吐还休。没料到,终至毕生之憾。”
他说完,就走了。
上了马车,转向前往安渡的官道……
冯蕴站在门外的寒风中目送,反复咀嚼着他临行前的话。
-
裴獗有许久没有去过安渡大营了,今日得闲,一大早就带着侍卫打马过去。
温行溯婚期休沐,前来迎接的是覃大金。
覃大金领着他在营里各处走了走,汇报了军务,不由就说到温行溯那一场引人注目的婚礼。
裴獗眉头微动,突然问:
“你看温将军婚礼如何?”
覃大金愕然。
这叫什么问题?
他瞧着裴獗的表情,想问的不是这个……
可裴獗这人,少言寡语是真的,拐弯抹角却是极少的。
覃大金有些摸不准大王的心思,
“末将以为很好。庄重,喜悦,富贵,不愧为人生四大喜事之首。军中将士大多艳羡,市井百姓也是望之兴叹啊……”
那聘礼嫁妆,山堆海积似的,金银珠宝、绫罗绸缎,晃得人眼花。席上也是珍馐美味,无一不备,新郎新娘也男才女貌,家世过人,谁看了不说一声好?
可是,覃大金笑盈盈说完,看到裴獗的脸色,明显更为沉重了。
“大王……”
覃大金更是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
温将军的婚礼,与大王没有相干才对。
他发的是什么愁?
裴獗看过来,“那你以为,我的婚礼如何?”
覃大金呃的一声。
想说点好的,实在挑不出来。
只能含糊其词地道:“大王的婚礼,时辰地点都属无奈。并州之围未解,强敌虎视眈眈
,形势紧迫之下,仓促间难以备齐聘礼和诸般婚宴之需,但也算尽力了……”
裴獗:“她没有聘礼。”
覃大金怔了下,想起来了。
那好不容易凑出来的十二台聘礼,差点让他拿去换冬衣,后来还是王妃亲自和淳于焰换了做冬衣的布匹和麻絮,解了当年北雍军的燃眉之急……
覃大金嘿嘿地笑。
“时过境迁,末将都快忘了。”
裴獗沉默不语。
覃大金看着他的表情,有什么不明白的?
这是看了温行溯的婚礼后,发现亏待了王妃,想补偿呢?
覃大金笑道:“大王何须劳神,旁的事,末将不敢担保,要说筹备礼品,末将可是内行人,只要大王一声令下,末将肯定为大王办得风风光光……”
裴獗冷冷地看他:“穷。”
覃大金:“……”
要是旁人听到手握重权的雍怀王说穷,要么不相信,要么得笑掉大牙。
有权就有钱,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
可是,覃大金跟裴獗的时间那么长,太了解他了……
他从不搞歪门邪道的钱。
没有成婚的时候,要不是有他覃大金张罗,只怕更要穷得叮当响……
后来成婚娶妻,他索性便把家财一股脑交给了冯蕴,甚至王府长史都是亲娘子,自己哪怕多出一个大钱,也逃不过冯蕴的眼睛。
除非,他先问冯蕴要钱,再来办礼。
但是裴獗显然不想那么做……
覃大金闷头想半晌,“那可如何是好?要不,末将先借给您?可末将手头……也没有那么大的家底啊。”
裴獗扫他一眼,摆摆手,掉头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