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贵小心趴在马背上,手里拿着牧羊的长杆仔细驱赶着周围的羊,又听见一旁人这么说,四贵也忍不住道:“那天雪城,是专门生产什么母夜叉的地方么?”
此话一出,周围好些个黎肃府本地人不说是怒目而视吧,也对四贵这人的话很是无语。
有人快言快语,便道:“人家小娘子还知道上马提刀和西戎贼子拼杀,你这个就会跪地求饶苟且偷生的男人又算什么东西?”
“哎,你这人好端端的怎么骂我们啊?”
四贵还知道拉着旁人一起,但是旁人可不想和四贵沾边。
不管他们心中对女子是否瞧不瞧得上,如今就是一支娘子军救了他们,他们也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于是四贵话刚说完,他们就有人道:“那位兄弟哪里是骂我们的?人家明明是骂那些不识好歹的白眼狼呢。被人救了还那么大意见,你怎么不上天?”
“我……”四贵被说的羞愤欲死,又看向周围看向他的鄙夷,他又有些气不过,道,“我、我说的不对么?这么凶悍的婆娘,谁家敢要啊?以前我娘还和我阿姊她们都说女子要温柔贤淑,这样才好找夫家。”
“那你阿娘阿姊她们现在人在哪?”
不知道是谁问了这么一句,顿时让正在思索自家门口老学究平时口中说起的女子应当如何如何的四贵忽然就不说话了。
他陡然睁大着眼睛,眨也不眨,两行热泪像是想起什么一样落了下来。
他的亲娘、他温柔乖顺的姊妹早就死了啊。
“这世道,温柔能活命么?”
一旁一名黑脸瘦高的男子趴在马背上忽然就痛哭了起来,比起四贵此刻的呆傻模样,他张口一嚎,只道自己唯一的女儿要是能有古丽军女子这般风采也不会在逃亡的路上被人欺辱。
更不会想不开,最后没被西戎人发现折磨致死,而是自己直接跳河自杀了。
“就是有你这样的人!旁人的好坏需要你置喙?我呸!”
那男子忽然一脸愤恨地扭头朝着四贵脸上啐了一口:“都是卑躬屈膝苟活的孙子,怎么好意思指责女子?你是没娘生的不成?!”
这次四贵没有回嘴,他默默擦掉脸上的唾沫,视线又落在了那群娘子军的身上,眼神里莫名带上了几分羡慕。
然后又神经质般的嘿嘿一笑,道:“是,我是没资格……之前在工坊的时候,我亲眼瞧着一个男人为了自己能过得稍微好点,亲手将自己的妻女献给西戎人糟践……当时,还有好些人模仿。”
“畜生!”
“不是人。”
这里有些人并不像四贵他们是从工坊那种培养人奴性的西方出来的,听见这些同仇敌忾骂骂咧咧起来。
有些人,像四贵一般也是从其他工坊出来的,听见他这话,也想起了他们周围也有发生类似的事情。
“后来,西戎人又一次打败仗,那些西戎人将我们这些奴隶想要一股脑都带走,我走之前无意间看见那先前将自己妻女送给西戎人糟蹋的那家伙死了。
被他的妻子拿着刀砍死的。”
四贵还记得当时那女子浑身遍体鳞伤,周围兵荒马乱无人在意,她趁着乱拿着刀找到了自己的相公,她当时眼底满是愤怒与怨恨,一刀又一刀宣泄在了那男人的身上。
四贵当时躲在角落里看着那惊恐的场面,吓得差点就尿了出来。
“那后来呢?”
有人忍不住问道。
“那女子自刎了。”四贵的话还没说完,就听有人忽然反驳道,“不,那女子没死。”
四贵闻声,扭头就看见梅浅不知道什么时候骑着马走到了他们面前。
梅浅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紧紧盯着四贵,说道:“大仇得报,正是人生展开的新时刻,她为什么要死?”
“可、可她被西戎人糟蹋了啊,身子都不干净了……”
“嗬,被狗咬了就要自杀么?
身子不干净,你说的干净是什么干净?我瞧你这样也是不干净的很,你为什么不抹脖子?”
“我……”四贵涨红着一张脸,他不知不知道在自己面前的女子是这群人中的老大,他不敢反驳,可是又觉得梅浅这般实在侮辱人,便道:“我只不过是陈述事实罢了,大人何必较真?”
结果梅浅听了却忍不住冷哼一声,道:
“陈述事实?我看你就是编造故事罢了。若是全天下受苦受难的女子听见你这故事受到启发都去死了,你这样就是杀人犯。
安国有律,‘诛十人者,处极刑’。你是想五马分尸还是千刀万剐?”
“大、大人又、又怎么知道我说的不是实话?我明明看见了……”
梅浅听见四贵这话,直接笑了,转而眼刀犀利:
“哦?是吗?你说的西戎兵战败不会就是在醉兴县吧?很不巧,那里,那一战本官也在,战后的一些安置问题本官也参与了。
一位为自己、为女儿报仇,杀了西戎兵、大义灭亲杀了西戎奸细的女子,甭管见过。
她还收到了官府的表彰与奖励的银钱,现在的生活也很好。你说,本官为什么知道你说谎了?”
世上有“四贵”这样人多了去了,但是有些人就是狗改不了吃屎,不管什么道理丢在面前都不会听。
不过好在这里的四贵还会渐渐变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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