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要玩游戏么,你去玩啊,别跟我过来。”女生压低声音质问道。
“哎呀错了嘛,不玩了,陪你吃饭。”男生急急忙忙坐到女孩子身边哄。
“我不用你陪。”
“老婆……别生气了,我错了嘛……”
“闭嘴,别瞎叫!”女生往四周看了一眼,脸迅速涨红起来。
“你坐对面去!”
但男生赖着没动。
老板娘过去招呼他们,两个人点好了面,等老板娘走了,又开始低声低语絮絮吵了一会儿,似乎很快就和好了,男生不知道贴在女生耳边说了句什么,女生起初还板着脸,但终究没忍住,被逗得咯咯笑起来,笑着笑着,脑袋就顺从地埋到男生肩头去了。
又是两个“装不下半两香油”的小屁孩儿。
成辛以把筷子搁到已经吃光的碗边,胳膊撑着头,一边看她吃,一边学她吃面的蜗牛节奏一样慢悠悠喝茶。她吃得认真极了,深埋着头,聚精会神地小口小口咬面条,仍然像大一时那样专注于维持淑女吃相,坚持不肯半途咬断任何一根面条。但大概也是饿了,所以吃得比平时快,完全没注意到旁边情侣的小动静。如果她注意到,那一对小小的耳朵肯定又会红起来。
之前有段时间,他也总爱在两人出来吃饭的时候跟她挤到一起坐,也不管天气冷热,黏黏糊糊的,而她,也会羞得埋头小声赶他,但当然赶不走。那时他最喜欢坐她左边,因为这样既不会影响她用筷子,又可以边吃边腾出右手跟她腻歪……他短暂回忆了一下,又马上停住。
其实这么多年来,他已经很少主动去回忆那些恋爱细节了,虽然那些细节根本不必复习,也早已如最基本的生活常识一样,深刻地镌在他脑子里。可但凡是能自控、不必受梦魇纠缠的清醒时间,他脑子里满满当当塞的都是的各桩案件、冰冷尸体、监控录像、繁杂线索、冗长报告……
人情险恶。
世道纷乱。
尽量不去想起她,是他的求生方式之一。
当然,那是在她回来之前的事了。
因为现在,她回来了。
他的美梦回来了。
……
偶尔他甚至会有种不真实感,有些怀疑自六月三号起发生的所有一切究竟会不会只是他某一场寻常噩梦中的前半部分,总是美好的序章,虚幻、不舍,只不过这次格外漫长罢了。她刚回来的前几天,他曾一度以为自己会不受控制地想做些什么、想争取些什么,又或者想指责、想质问、急于刨根问底、深究她这些年到底有没有后悔过、又或者迫不及待拿着八年前的监控录像放给她看,揭穿她明明曾经偷偷跑来警队对街呆望两个钟头、如今却竟敢大言不惭撒谎——说什么她“回来之前也不知道刑警队和法医所离这么近”这种话。
骗子,她真是个厉害高明的骗子,漂亮的女人都会骗人,金庸老爷子果然说得没错……
可他什么都没做。
除了再一次忍不住开始整晚整晚宿在她家楼下的车里之外,他几乎什么都没主动做过,有几次在办公室忙完,出来站在最东侧的走廊尽头窗口,能眺望到隔壁楼她办公室的那扇窗户。尽管看不清里面的人,可知道那扇窗后是她,就足够了。
至于到底为什么就足够了,足够什么了,他自己也说不清楚。
直到这种伪装的平静被他那一场意外高烧打破。
可在那之后呢,现在呢……
宏观上,他无比清楚他接下来要做什么、该做什么,也知道他需要得到什么——
她。
娶她。
没错,他要娶她。
越快越好,越早越好,多一秒钟他都不要再多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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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也不是十年前的毛头小伙子,如今他早就已经做好了一切准备,等这桩案子结束,他就会立马去跟老袁下聘。一切都准备好了,老袁、方阿姨、他父母,该有的礼数、流程、聘礼,他都早已暗地里筹划齐全、只待行动。但很奇异地,对于她,该怎么做,该如何让她嫁给他,他却偏偏始终拿不定主意。
那个环节必须是要有的,但具体该怎么……怎么样,才能让他最有胜算、让她不会有一丝犹豫或者顾虑?又或者说,他该如何保证在当年那件事情的真正真相被彻底揭开之前,她就会心无旁骛回到他身边、没有任何芥蒂……
……
“……成辛以?”
他回过神来,发现自己构思求婚计划构思得太投入,居然漏听了她的前半句话。她已经放下筷子,正歪着头蹙眉打量他。
“吃好了?”他摸了摸耳朵,平静问。
方清月点点头。
“你在想什么?是杨天铭发来医疗记录了么?”
她以为他在想案子。
“嗯。”
成辛以含混哼了一声,点开手机,屏幕上显示一条新的微信消息。
——
——
旧杂志仓库和许多存放不值钱的高仿美术品的库房位于同一处,在市东郊,这里曾经是片远近闻名的艺术文化园区,后来因为经管不善而官司缠身,后来日趋荒废。离警队的直线距离倒不算远,只不过已至外环,黑夜里显得格外冷僻。
旧园区管理员是个瘦高老大爷,耳朵不太好,方清月不想扯着嗓子冲人喊,就双手并用、边说边比划,终于让老大爷理解他们是经杂志社前主编介绍过来查找材料的。
这老大爷上下左右打量了他们好几眼,似乎见到了两个怪人,然后才慢慢挪了挪身子,露出一点点身后小平房的逼仄空间,粗声粗气哼了一声,摆摆手,示意他们自己进去拿钥匙。
方清月闻到很清晰的汗臭味,目光定格在后面墙上挂着的足足八大串铁锈钥匙上,心沉了沉。
真的假的……
那至少有几十甚至上百把钥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