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李秋美就买了一辆轮椅送过去了。
得让钱磊稍稍有点盼头不是,万一他看不见希望,让钱进书嗝屁了,那他们父子俩不就都解脱了。
毕竟他们老钱家可都是些自私自利之人,这杀人犯的基因想必他们也有呢。
现在是晚饭时间,钱磊从学校食堂里打了饭菜回来。
父子俩在床上放了一张小饭桌,钱进书正靠坐在床上用左手舀了一勺子饭往嘴巴里塞。
钱磊也坐在床前吃着饭。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屎臭味,父子俩好像是没有闻到一般,吃得津津有味呢。
房间门是开着的,李秋美咳嗽一声,钱进书父子俩这才看见她。
见李秋美提着轮椅进来了,钱磊放下碗筷站起来,李秋美指了指门外,钱磊连忙走过去把东西提了进来。
钱进书啊呜啊呜了几句,用手里的勺子指了指凳子,示意李秋美坐。
李秋美没有理会他,本来想交代钱磊几句话的,奈何那股味道实在是让人受不了。
李秋美可不敢张口说话,她憋着气扭头朝着门口走去,到了门口才说了一句,“我还有事,走了。”
钱磊看着她的背影,陷入了沉思,他是一点都看不懂他妈了。
怎么觉得每当他想走近他妈时,她妈就会用力把他推开。
可等他心灰意冷的决定远离她了,她妈又对他表现出一丁点的关心来了。
钱磊叹了口气,把轮椅提到床边,不管怎么说这轮椅买得还挺及时的。
他正寻思着要怎么把他爸弄出去晒太阳呢,没想到他妈就送轮椅过来了。
钱进书激动不已的指着轮椅,啊呜啊呜的叫唤着,他已经有好几个月没有下过床了。
现在有了轮椅,以后他也可以出门了。
钱磊心里有些五味杂陈的看着他爸。
之前那个文质彬彬的男人,已经变成一个歪嘴斜眼的老头了。
自从中风后,他爸的脾气就大了许多,每次尿裤子的时候,他就呜呜呜的哭,边哭边用那只能活动的手拍床。
钱磊无数次的听见钱进书含混不清的叫着,“让他死。”
直到他考上大学,他爸才接受了中风这个现实,开始积极配合着治疗。
见钱磊不理他,钱进书用手里的勺子敲了敲饭桌。
钱磊回过神来,“爸,你先把饭吃完,一会儿我推着你出去走走。”
钱进书咧嘴笑了,口水拉得老长。
钱磊放寒假前,李秋美特意去看了他们父子俩一眼。
房间里已经没有了屎臭味,打扫得还算是干净。
钱进书竟然长得白白胖胖的,精神也比之前好了许多,乍一看比之前年轻了十岁不止呢。
“秋…秋美…。”钱进书居然能咬字清楚了。
之前不会动的右手也能颤颤巍巍的拿起毛巾自己擦口水了。
貌似眼睛也不斜了,只有嘴还有点歪。
就是不知道能不能走路了?
看来,钱进书终归还是一点一点的往好的方向在康复呢。
反观钱磊,瘦了好多,竟然连白头发都有了,额头上的皱纹也有好几道了。
上一世,自己死的时候钱磊都没有这么老呢,想不到短短几个月,就这么沧桑了。
也是,照顾一个瘫痪在床的老人肯定很辛苦的,更别说还要边上学边照顾了。
也不知道,钱磊的学习怎么样?有没有挂科呢?
钱磊给李秋美开了门就默不作声的进卫生间搓洗换下来的床单被罩了。
他的一双手已经冻得通红,可他就像是没有知觉似的,一下接一下的搓洗着被褥。
李秋美瞅着钱磊的眼里已经没有了光,就像一潭死水一样平静无波。
他的眼神里充满了淡淡的哀伤,仿佛所有的希望都已破灭。
整个人看起来像是被抽走了灵魂一般,死气沉沉的。
这应当就是所谓的此消彼长吧?
钱进书朝着钱磊挥舞着手,“磊…磊…。”
钱磊专心致志的洗着被褥,也不知道是没有听见还是不想听见。
李秋美想起了上一世,钱磊别说是洗被褥了,结婚前连他的臭袜子都是李秋美洗的。
自己对他唯一的要求就是好好念书,考上大学。
钱磊也就真的做到了油瓶子倒了都不会扶起来的地步。
因为只注重了他的学习,忽略了教他做人,生生养成了一个白眼狼。
这一世,接二连三的变故,应该教会他怎么做人了吧。
见没有人理自己,钱进书生气的拍打着床铺,嘴里还大声嚷嚷着。
李秋美见他这副样子不禁有些好笑,这个男人不是省油的灯,他一辈子自私自利,爱的也只是他自己。
不过他命好,年轻时候有爹妈伺候着,老了有儿子伺候,倒也不白活一世。
钱进书还在嚷嚷,李秋美见钱磊连看都没看一眼,大概是习以为常了。
李秋美瞪了钱进书一眼,“闭嘴!你给我安静一下!”
钱进书立马就停止了吵闹,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看着李秋美。
李秋美懒得看他,转身看着钱磊,“你们什么时候放假?”
钱磊连头也不抬的说:“下星期三放假,星期六松松和他爸来接我们回北山县城。”
李秋美看清楚了他们的生活状况,就离开了。
房门关上的一刹那,钱磊抬起头看了一眼。
他想不明白,他妈这是打一巴掌给个甜枣了?
钱磊越想心里越气,他重重地将手上的被褥扔到了盆里。
“哐当”一声,水花四溅。
钱进书对着他啊呜啊呜的说个不停,钱磊突然朝着他大吼了一声,“别说了!”
钱进书被吓了一跳,钱磊也回过神来,他放软了语气,“爸,你说了这半天不累吗?
你就好好休息一下吧,一会儿我推你出去走走。”
钱进书叹了口气,不吭声了。
就在这时,敲门声响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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