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第一医院。
苏叶莱睁开眼睛的时候,第一眼望见的是秦砚北,第二眼便是他紧握着她的手。
可能是累了,趴在她的床边上睡。
苏叶莱静静看了一会儿,浑身的酸痛在提醒着,所有发生过的一切。
余意如何了?
人抓了没有?
苏叶莱想到这些,就待不住了。
她轻轻挣脱秦砚北的手,可对方却越抓越紧。
“放手!”苏叶莱怒声呵斥。
秦砚北抬眼,墨黑的眸子很深很深,眼底深处有巨浪在翻涌。
“你要做什么?”他紧抓住她的手,生怕她再去做那些傻事。
“你先放开我。”苏叶莱似乎不退让。
两人僵持了好一会儿,秦砚北才放开了她。
像是清楚她心中惦记的,他说道:“袁伟杰的堂哥被抓了,已经供认绑架的事实,袁伟杰还在搜捕中,如你所愿,袁伟杰大概率会被判处无期徒刑甚至死刑。”
苏叶莱缓了一口气,闭上了眼睛。
虽然没能够亲手手刃了他,但是也让他付出了代价。
没抓到,或许更好。
他不会善罢甘休的,她只需要等着他找上门来就好。
“余意呢?伤得严重吗?”
“内出血,已经做好手术,医生她的身体指标差,需要留院观察,住在隔壁,需要静养。”
秦砚北的静养两个字刚刚说完,就听到外边有人嚎啕大哭:“医生啊!我们小意原本身体就不好,这回受伤,会不会伤了根基啊!她还这么年轻哦……”
余意大声喊叫:“妈!我没死呢,你做啥哭丧啊!”
“呸呸呸,不许胡说话,你怎么走出来了,赶紧回去躺着,医生说你要静养。”
“你在外面嚷嚷,我能静的下来吗?”
“那妈换个地方和医生谈,你先回去躺着啊。”余意妈小跑着过去扶住女儿,往病房里带。
走廊里恢复了安静。
“你看,她说话中气十足,没什么问题。”秦砚北安抚苏叶莱。
苏叶莱却沉默了一阵。
余意妈对医生的话应该不会作假,平常就见余意憔悴消瘦,如今还挺身而出,想要救她,这份情意,现在还温暖着她。
“回头我会嘉奖她的。”秦砚北对余意的表现很满意,多一个这样的人在苏叶莱身边,他也放心。
他要大张旗鼓地嘉奖,调动起大家的积极性,让所有人知道,对苏叶莱好的,是有实实在在好处的。
“嘉奖什么?”
“你觉得500万合不合适?还是再加些?”
苏叶莱默默摇头,余意家境好,并不缺钱的。
更何况,这份情意如果单纯用钱,只怕是玷污了那份纯粹的本真,余意反而会不高兴。
见苏叶莱不赞同,秦砚北又想了想道:“那或者送她一份礼物,有一款车子很适合你们女孩子开……”
苏叶莱突然说话:“你帮我问问医生,余意的身体状况如何?她是有什么病症吗?从进公司时候起,就见她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
上回见她盯着医书出神,肯定很在意自己的身体吧。
“好,我去问问,你先躺好了。”
秦砚北今天格外温柔,他刻意放缓了语调。
生怕一句话说重了,刺激到她。
工厂周围没有监控摄像头,无法查看到底发生了什么。
但是他有捡到一个掉落在地的小型摄像头,应该是苏叶莱传视频的那个。
里边记录了她和袁伟杰的打斗。
苏叶莱夺刀刺向袁伟杰的时候,所表露出来的目光里,有无比的恨意。
包括她后来歇斯底里的喊叫声。
都令秦砚北揪心。
他不知道苏叶莱为何会如此。
以他的经验看,苏叶莱这是一种受伤后的应激反应。
而这种应激反应的前提,一定是受到过非人的迫害。
事情的缘由还得慢慢查。
在没有揪出问题根结点之前,一定要安抚好苏叶莱,时时关注着她的情绪波动。
苏叶莱体会到了这份小心翼翼。
这份小心翼翼,令她心情沉重。
秦砚北的关怀,她回馈不起。
就是因为回馈不起,才会抵触。
可抵触至今,却又多了些许遗憾。
秦砚北其实不错的。
是她不敢走出那一步,也不能走出那一步。
所以,她注定要令秦砚北失望了。
可这种愧疚感,沉甸甸压着,也是一种负担。
她不怕别人的冷言冷语,不怕别人对她的恶意,甚至不怕袁伟杰会对她造成的危害。
她似乎竖起了浑身的盔甲心墙,坚硬如铁,能抵御住一切伤害。
但是她唯独害怕还不了的情。
那些如暖流淌过的,令她片刻柔软的情意,她怕还不起。
特别是秦砚北的。
她没有什么能够给秦砚北的。
或许,在事业上的帮助,是她唯一能够回馈的吧……
秦砚北出去不一会儿,董若与便过来照顾她。
这人就像一个机器人一样,始终面无表情,但是能够做好所有分派给她的工作。
而且完成得十分出色。
苏叶莱总觉着这样的人才跟着她,是真的屈才了,她应该有更大的舞台,去实现自己的理想抱负。
这般优秀的人,这般自律的人,肯定有自己的信仰所在。
可每次苏叶莱提起,董若与却一点不在乎。
“秦总那边不缺人,这里挺好的。”
董若与不仅没有愤愤不平的负面情绪,相反有一种既来之,则安之的心态。
听起来,像个无欲无求之人,看起来,更像个世外高人一般。
看不透,猜不透。
只不过,这一回,董若与似乎有意和她亲近,没像过去那般冷冷冰冰。
她展开病床上的木桌板,将粥和小菜铺开,然后看了一眼苏叶莱。
这眼神,有着一些柔和,也有些亲近,跟往日里不同。
但似乎还有一些说不清楚的内容含在里头,可能是怜惜?可能是赞许?可能是欣赏?可能是敬佩?
苏叶莱对董若与的变化,有些手足无措。
“吃吧,温度正合适。”董若与提醒。
“谢谢!”苏叶莱打开饭盒,粥的清香味扑鼻而出,是肉粥。
正好饿了。
吃到一半的时候,苏叶莱道:“帮我把办公室里的那台应急笔记本带过来吧。”
董若与没有劝,也没有拒绝,只说了一声:“好。”
吃完饭,秦砚北回来,董若与带着垃圾出去,一声不响。
董若与是个话少的人。
秦砚北留意到苏叶莱探究好奇的目光,玩笑道:“要是你把这心思放我身上多好。”
苏叶莱对别人的关注,似乎总比他多一些。
苏叶莱无法接这句话,她转了话题:“余意的身体情况如何?”
“我找医生和她的爸妈交流了,她是早产儿,从小身体就弱,小时候胃弱,吃不进去饭,吃什么吐什么,5岁肺炎差点没命,初中那会儿肝炎休学了一年。医生说,她的体质弱,西医没办法治,只能找靠谱的中医调养。”
苏叶莱听得胆战心惊。
余意这一路下来命途坎坷,也是不容易。
难怪有一次吃感冒药,很苦的药剂,眉头都不皱一下就给喝进去了。
这是从小抱着药罐子,吃苦药长大的孩子。
记得有一回,办公室里争吵,有人说她病秧子,她把电脑砸了,两天没来上班。
也依稀记得她曾说过一句:“活着就好了,有啥追求,反正意外随时都会来临。”
当时没觉着什么。
如今再回味这句话,似乎是洒脱的,似乎是积极的,似乎又是沮丧的。
不确定自己能活多久,时刻等待着意外病症的来临。
这种滋味一定很煎熬吧?
秦砚北见苏叶莱眼中起了雾气,他轻轻叹息。
“我会帮她找找相关的医生。”
他认识不少顶尖的医生,其中不乏一些中医,也有隐姓埋名的军医。
“谢谢你!”苏叶莱言语由衷,目光恳切。
秦砚北只微微颔首,就为着苏叶莱的这个期盼,他也得帮这个忙,更何况还有一份人情在。
苏叶莱的病房一直很安静,除了董若与和秦砚北,别人都不许进来。
外面三个魁梧的保镖站成一排,还有警官巡查,所有人探望的人都被拦截审讯,送药的护士看了都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