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渐淡去,几粒星辰洒落天边,正在微微闪烁。
晨光熹微中,河水淙淙,凉风阵阵。
谢清淮蹲在河边矮树丛里,听着自己两个近随的脚步声慢慢远去,慢慢伸手捂住嘴,也捂住自己渐渐变弱的气喘声。
很快有散乱的脚步声靠近,透过枝叶的缝隙,最先看到的是不断晃动的火把,宛若鬼火,逐渐逼近,人影纷乱间,有寒光闪闪。
光亮带着人影越发清晰起来,似乎能闻到这些人身上的血腥气,谢清淮越发屏息。
正在这时,他的近随从林中跃起,另一人紧跟而上,朝前方奔去,宝蓝色的窄袖长袍在昏暗的晨光下也极为亮眼,一瞬间便吸引所有人的目光。
“在那边!”
“快追!”
“不能让他们跑了!给我杀了他!”
呼喊声回荡山谷,惊起一片飞鸟。
呼吸渐渐平缓,谢清淮收回捂着嘴的手,缓缓伸进袖中,拿出一把匕首,在身前握紧,一动不动,身上的青衣短褐为他的掩藏提供了更多优势,让他几乎与周围融为一体,人群从河岸边跑过,并没有注意到树丛里还藏着一个人。
没过多久,前方隐约传来兵戈相接的声音,谢清淮抿唇闭上了眼睛。
眼睛闭上,听觉更灵敏起来,他听见匪徒气急败坏的询问,夹杂着近随的闷哼声,大约是起风了,身后的草丛被风吹得簌簌作响,水声潺潺间,有鱼儿跃出水面,带起一串水珠,叮叮咚咚如落玉盘——
谢清淮猛地开眼睛。
不对——
脑海里刚刚浮现两个字,便听见身后响起一声轻咳,随后是一声细而绵长的喘息。
谢清淮僵着身子,身上汗毛竖起,后背泛起一层寒意。
是……什么东西?
前方动静未停,对岸林间间或传来一两声鸟叫,这些声音在谢清淮耳中忽远忽近,只有身后窸窸窣窣的声音越来越清晰。
谢清淮脑中纷乱,他谢十七郎天不怕地不怕,可唯有两样东西是他平生所惧,一为蛇,二为鬼,如果两者要分个高低,那么后者则要更甚于前者,毕竟蛇他见过了,却还不知道鬼长什么样,人世间最可怕的是未知。
鬼这个想法一冒出头来,便如开了闸的水一般不住地喷涌而出,越想越怕,越怕越想,谢清淮脑中光怪陆离,一会儿是青面獠牙,一会儿又变成了绿皮红眼,一会儿美艳妖娆,一会儿又七窍流血。
像是过了很久,又像是一瞬间,谢清淮的思绪戛然而止,半边身体也由僵而麻——他垂在地上的衣摆被压住了。
像被丝线牵住的木偶,他慢慢转过头去——
压在衣摆上的是一只纤长白皙的手,指尖被水泡得苍白发皱,不知是不是光线昏暗的缘故,这手白得甚至有些泛青,至此,谢清淮的大脑已经不太能思考,眼睛依靠着本能而动,顺着手往上,映入眼帘的是一张青白的面容,长长的头发贴在脸上,正一滴一滴地往下滴着水,两只又黑又大的眼珠一动不动地盯着他,随后面无表情地吐出一口水来。
“……”
“啊——”
一声惨叫响彻山谷,惊飞无数鸟雀,前方正在打斗的双方各自闻声而停。
穿着蓝衣长袍的近随面色一变,和身旁捂着伤口气喘吁吁的同伴对视一眼,表情凝重,这是公子的声音,公子出事了!
然而还不待他们动作,对面领头的刀疤脸男人已打了个手势,人群立刻将他们围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