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母亲说我们的骄傲是血统,是华衣美饰,也是奴仆成群。”
年少的姒文命昂着头回道。
父亲闻言不做声,半晌摸着他的头道:
“好孩子,你记住,华衣美饰只是外在,而你内心的善良勇敢无畏才是真正的骄傲。而且,享一方供养,便要造福一方百姓,如此才可称之为贵。”
“父亲对不起你,不能在你身边陪伴,能教你的也不多。你是族长继承人,将来要走的路自然艰辛。做父亲的惟愿我儿除该尽之责外,能随心随性,寻一个你中意的妻子,过好这一生。而不必如为父般拘泥于种种枷锁,不得自在。”
那是他最后一次见到父亲,当时他还小,听得懵懵懂懂,不知父亲为何突然感伤。
现在想来,父亲应是猜到了自己的结局,对他这个还不懂事的儿子颇多担忧挂心吧。
虽然没见过几面,血脉亲情,父子天性,他是爱父亲的,哪怕时时克制,也常常在不经意间想起父亲,比如现在。
以前不理解他为什么总是不肯回家,直到自己也去治水,才知此事难于登天。
而父亲虽说不算有功,却也勤勤恳恳,不敢有丝毫放松,充其量算是人力有穷尽,终不得其法罢了。
却为何引来了杀身之祸呢?
想起旧事,姒文命有些伤感,于是避开了人群,找了个开满萱草花的僻静的山坡,在半腰处躺着,静静的消化内心的繁杂情绪。
他正想着心事,却突然听见一阵脚步声从头顶的山坡处传来,与之同来的还有女子的哭泣怒骂声:
“呜呜,都怪那些八大部族的色坯,不然父亲一定不会和我发火的。呜呜。”
看来是涂山族的女儿了。
姒文命不由摸了摸鼻子,虽然他不愿,但终究也是成了这“色坯”中的一员。
他能理解涂山族女子的心情,不管是谁,都不会喜欢自己像个货物一样被交换利益的。
尤其是这次,涂山族长简直是连表面的矜持脸皮都不要了,赤裸直白的令人不齿。
即使有再多的苦衷,部落也不该靠出卖女子来摆脱困境。
男儿呢?好男儿当奋起,维护族中利益,而不是骨头软的只能靠剥削姐妹利益来坐享其成。
虽然对涂山氏女儿颇多同情,不过姒文命一向不喜惹麻烦。
于是他站起身,拍拍屁股准备再找个地方待一晚。
明天的女儿节是正日子,不得不去。
至于今天嘛,能躲一时是一时吧,他实在不耐烦应付那群人。
坡上女子正是与父亲负气离家的女娇。
她好不容易找到个没人的地方,正对着漫山花草又哭又骂的高兴,突见半山坡上一个高大的男子站了起来,不由大吃一惊。
她性情向来直率大胆,于是上前一步,大喝道:
“哪里来的浪荡……啊……”
没想到一时不察,踩到了一块草皮,脚下一空就朝坡下滚了下来。
姒文命本不想管。奈何之前他爬上来时见到山坡下尽是尖利的石头,若是这个女子滚下去,难免要受重伤。
他虽不是怜香惜玉之人,却也不忍见到一条刚刚还能叫能骂的鲜活生命血溅当场。
于是他迅速扑向了女子,把她抱在怀里。
二人按着惯性还在不停向下翻滚。
姒文命带着她,艰难的控制方向,想往侧面碎石更少的地方滚去。
怎料怀里的女子还从坠坡的惊吓中缓过神来,又被陌生的男子抱在怀里,不由又羞又怕,一时挣扎的厉害,带偏了他好不容易才控制好的方向。
姒文命忍无可忍:
“别动!”
没想女子挣扎的更厉害了:
“混蛋,快放开我,我要让父亲杀了你。”
姒文命耳朵里不停传来女子的聒噪声,望着越来越近的坡地不由绝望。
完了,距离太短,已是无力回天了。
“就不该多管闲事。”
姒文命心里暗骂了一句,然后将女子紧紧藏在怀里,自己也将头埋起来,弓起后背,顺势重重的的落在了坡底。
姒文命闷哼一声,松开手,直接晕了过去。
他身下,鲜血渗出,浸透了麻衣,缓缓的染红了石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