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这具……这具腌臜的，被刻上烙印与轻贱的词句，不止一次被浸在秽物里的躯体……”

古怪的，从喉咙里飘出来的轻笑，骤然间裹上了黏稠的，但目标却是自己的恶意，“没有任何一处，没被用到那本不应该的，淫秽的用途上。”

于是，和之前一样的，像是幻觉，又像是某种随着鬼丸国纲的描述，而复现的过去景象，便紧跟着鬼丸国纲的话音落下，而自虚无中浮现了出来，但这次只是闪过了一个片段，便连带着之前的气味和声音一同，骤然间消失无踪。

但还是……还是看到了部分，有关鬼丸国纲所描述的那个……被刻印，被玷污，被侮辱的景象……

那个明明只是些片段，却也足以令自以为已经被迫看了不少污糟东西，有了些抗性的三日月宗近，和自己亲身经历了不少，本以为已经能够学会从容面对的数珠丸恒次，感到胃部翻腾，几乎控制不住呕吐欲望。

而本来就在呕血的乱藤四郎，则更是又一次被打击到倒地不起，甚至于没什么神智的岩融，也从喉咙里挤出了些嗬嗬声，道誉一文字则彻底绷不住消散的，丑恶画面。

但偏偏无论光世也好，大典太也罢，这两个理应因为记忆和情感而更为愤怒的存在，却只是几乎同步的，维持着缄默，任由鬼丸国纲继续拆解并贬低自己。

“价值……意义……我所成为的每一个角色，每一个身份，我都是不合格，不称职的……我努力的，努力的想要成为人，也努力的，努力的学习成为人，可直到最后……却也仍是一场空。”

鬼丸国纲呓语着，表情难过得像是下一刻就要落泪，“明明在那个时候，一切还不是，不是这样的啊……我想要……我可以像是个人的啊，可我被打碎了，彻底的打碎了……”

“我没办法和人正常交流，语言逻辑和思维逻辑都是一团糟，我没办法从过去里挣脱出来，哪怕闭上眼睛堵上耳朵，也制止不了反复出现在眼前的，受害者的指责和诘问……”

发颤的声音里，透着股没做任何掩饰的绝望，“我尝不出味道，即使是喝水，口腔里也仍旧充斥着挥之不去的腥苦，我不敢将视线的焦点，落在他人身上，因为目光会下意识的，去寻找他人的要害……”

“如果不时刻紧绷着神经，就会像惊弓之鸟一样，下意识的对除了特定的几个人，和说出关键词的个体以外的，靠近自己的人，做好无差别攻击的准备……”

“价值，意义？不重要，都不重要了，因为我就意识到，我已经……已经被毁了……从头到尾，都被毁了个彻彻底底。”

比起笑，更像是哭一样的声音，却诡异的没有任何不甘，只有一种哀莫大于心死般的沉寂。

“花了几十年，从感情缺失，而理解与正常人又存在极大偏差的自我之中逐步修订，并建立起来的，即将成熟的人格，最后还是，还是胎死腹中……我成为不了人，也做不了人……我只能是鬼，一个浸满污秽的恶鬼。”

唇角被轻微的牵扯起来，露出一个勉强的弧度，“而像恶鬼这种东西……”

“谈什么价值和意义可言呢？”

光世越听脸色越红，一度到了让刃担忧他是否要被鬼丸国纲的言语气到爆炸的程度，但在鬼丸国纲最后两句话说完，他原本红温的脸，却又迅速恢复到了正常的模样，并露出了恍然一样的表情。

“我明白了……你这次的问题是自我否定是吧？”

从恍然转到咬牙切齿的皮笑肉不笑，拢共用时不超过一眨眼的光世，直接上前几步，伸手捧住了一直垂眼不想看他的鬼丸国纲的脸，强迫着鬼丸国纲抬眼看向自己。

“老人？好啊，离了那边的世界，你现在连爷爷都不叫了是吧？嗯？我还以为你是知道这个世界不能随便跟刀剑付丧神说自己的真名，所以才对自己的名字遮遮掩掩，结果你现在是觉得自己配不上这个姓氏了是吧？”

小主，

气极反笑的光世伸手掐住鬼丸国纲的脸颊，将那张倘若不摆出冷峻表情，实际上很有些童颜的脸，在指尖疯狂的搓扁揉圆，“你可真是……”

“问来就素似是（本来就是事实），”鬼丸国纲的脸被光世反复揉捏，于是说出来的话，也跟着有点变调走音，“呜又妹有输错（我又没有说错）。”

“没有说错？你哪里都说错了！都说了，那不是你的问题！是世界意识那个混蛋玩意儿不干好事！你凭什么要为了祂犯的错，造的孽，在这儿苛责自己？嗯？看着我的眼睛！说话！”

在光世的呵斥下，不情不愿抬起的血色眼瞳，于是对上了那只像是有火焰在其中燃烧一般的猩红瞳子，随后被那眼中炽热的情绪，烫得下意识想要挪眼躲避，但那眼珠只转了一半，便又鬼使神差的定住了，没能真的从那只猩红的眼前挪开。

“你自己都说了！那玩意儿就是想要你自我内耗，把一切问题都怪罪在自己身上，怎么？刚说完没多久就忘了吗！”

光世的表情近乎恨铁不成钢，看得鬼丸国纲下意识心虚，却又不知道说什么好最后只好讷讷的咕哝着，“可如果是山鬼的话……”

“没有如果！山鬼选择了你！就像老爷子，司令，还有我们，也选择了你一样！你要否定自己的话，干脆把我们也一起否定好了！”光世断喝一声，打断了鬼丸国纲的小声咕哝。

“可是……可是如果不否定的话……无辜者流血流泪，而恶鬼却能拥有幸福……”

“……怎么可以……怎么能……恶鬼就该待在地狱里……他怎么配……他怎么可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