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眼睛没问题，且自我意识还算得上清醒，就绝不会意识不到，鬼丸国纲这番言论的本质，根本就是在转移话题。

但偏偏光世此人吧，虽然嘴上说话不饶人，表现出来的态度，也完全一副要跟鬼丸国纲理论到底的模样，却又在所有刃，甚至包括笠原在内，都意识到鬼丸国纲的意图是转移话题的同时，近乎本能一样的，选择了纵容。

在鬼丸国纲说出‘先救刃’的话语之后，光世那只猩红的眼瞳，先是深深的看了鬼丸国纲一眼，接着又凝视了片刻，那被鬼丸国纲用手指捏着的，表面正在生出由灵力构筑的，将其逐步吞没的赤黑结晶的，属于道誉一文字的残片。

随后才转向了被鬼丸国纲很有几分小心的握在手里的，那振名为乱藤四郎的短刀，并看不出喜怒的向鬼丸国纲伸出手来。

“给我。”言简意赅的词句从口中吐出，恢复了平静的声音听不出半点起伏和情绪，连带着那张面容上曾出现过的，那些鲜活且生动的表情也跟着一道被隐藏了起来，只留下了一片捉摸不透的沉寂。

只是明明是提出话题的那个，鬼丸国纲此刻，却反倒是犹豫了起来，“我还没来得及分析这上面的咒术……万一伤到光世你……要不还是我先把咒术全拆了再……”

“……倘若发现问题，我自会问你解决之法，”光世只是用那只猩红的眼，看着面前像是想要把乱藤四郎重新藏起来的鬼丸国纲，“不是每个人都像阿槐你一样，明明发现问题，却只会选择自己硬撑，而不是找人商量解决办法的。”

鬼丸国纲表情一滞，接着拧着眉，有些狐疑的看着光世，“你是不是在阴阳怪气我？”

光世没有回答鬼丸国纲的这个问题，只是维持着伸手出去的姿势，把右手往鬼丸国纲面前又送了送，“给我。”

鬼丸国纲反而后退了一步，“不行，我要先检查一下，像笠原这种，虽然在我看来，咒术造诣只能说是一塌糊涂，但是对于普通人而言，已经完全算得上偏才的家伙，最喜欢搞一些自以为能起效的乱七八糟咒术出来搞事。”

明明一开始是为了转移话题，但如今，那只血色眼瞳看过来的时候，眼神却是前所未有的认真，“我不能冒着明知有可能会对光世你造成影响的风险，在不做任何检查的情况下，让你因为我的私心，去救治一振你本不用管的刀。”

“哪怕这振刀，是和鬼丸国纲属于同一刀派，甚至在之前，因为鬼丸国纲，而失去了不少的同伴……也不代表我就要为了他，而不顾光世你的安危。”鬼丸国纲握着短刀的手，甚至又往后缩了缩，态度可以说是非常的坚决。

“我无法否认……在看到名为粟田口的那个刀派，在笠原的手底下，遭细微遇了那些磋磨的时候，这颗心脏确实是，产生了意料之外的触动。”

鬼丸国纲没有丝毫保留的，说出了自己当时的感受，“之后更是因此，一度将导致他们遭受这份苦难的根源，定义为了自己……甚至直到现在，我都无法用肯定的语气说，我摆脱了这一份影响。”

像是自嘲一样的，鬼丸国纲略微上提了些唇角，“毕竟说到底，我也确实是粟田口刀派的鬼丸国纲……虽然我自己都记不得那是什么时候的事了。”

“但这并不意味着，我会因为他是粟田口的刀，而忽略贸然救治一振被人施以了不明咒术的刀，这件事本身的风险，以及其可能会对光世你造成的影响。”

鬼丸国纲用斩钉截铁一般的语气，做了最后的通牒，“所以，检查这件事没得商量。”

光世于是看着鬼丸国纲，那只猩红的眼瞳和鬼丸国纲血色的眼睛对视着，隔了好半晌，才在鬼丸国纲忍不住要挪开视线的时候开了口。

“……你要是能从对我的关心里，用上哪怕半分，在你自己身上，就好了。”光世不咸不淡的开口，那只猩红的眼于是也跟着垂了下去，语气里含着哪怕主人看上去并没有什么大的情绪起伏，却也能被听出来的幽怨。

鬼丸国纲没有回话，而是选择装作没听见一样的偏移了目光，随后像是很专注一样的，在其他刃看来多少有些敷衍和并不认真的，未动用灵力的情况下，用肉眼来回扫视着，掌中那振甚至仍在鞘中的，裹着符纸的短刀。

但并未对这怎么看，都像是鬼丸国纲只是在单纯的，逃避交流的行为，出言阻止的光世却知道，这并不是什么装模作样的逃避。

而是一个虽然鬼丸国纲并没有刻意遮掩过，却因为同一时间，总是发生一些其他更重量级的问题，所以导致要么被忽略，要么被其他更严重的事情盖过的能力的体现。

一个因为鬼丸国纲在之前的主世界内被当成垃圾袋，塞了一大堆成分上乱七八糟，但至少让鬼丸国纲在神秘学上毫无对手可言的东西的经历，而被鬼丸国纲所掌握的……

不需要像其他人和刃那样，得先将视野转换为灵视，才能观察到那些被埋藏在他者身上的咒术具体情况的能力。

小主，

但话虽如此，其他刃却是对此一概不知，只是俱都一脸狐疑的看着鬼丸国纲那在他们看来，和装模作样无异的表现，没有直接开口询问，都已经算是他们很克制，且多少因为之前的种种经历，而不敢妄下结论的缘故了。

“……果然，恒定状态，维持平衡，灵力封锁，记忆清洗，还有老套的自毁，以及对贸然出手治疗这振刀的存在而准备的，污秽灵力的反向侵蚀……”

鬼丸国纲盯着那振只有二十二点五厘米长的短刀，报菜名一样的说出了一大串咒术效果，然而甚至还不是结束，“折断，粗糙的重铸……不，甚至不是重铸，而是借着某些药剂造成的酸蚀效果，形成了一层勉强连接着主要刀体和碎片的锈壳……”

鬼丸国纲的眉毛逐渐拧了起来，嘴唇也跟着绷紧了。

他的态度已经从一开始的，只是想转移话题，所以才提出救治刀剑，但实际上并没有觉得乱藤四郎身上会有什么特别过分问题的从容，转变成了近乎满溢的，货真价实且发自内心的，对于虽然知道对方没干人事，但没想到居然没干人事到了这个地步的笠原的杀意。

“……甚至还在特定记忆上埋下了起爆点……无论是自己回忆还是他者求知，都会引发精神震爆，将本就抵达极限的灵体内部的一切信息尽数摧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