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藤四郎心里苦,连带着那张在光世手下重回原貌的俏丽面容,也跟着因内心的苦闷,而皱成了苦瓜的模样,但他偏偏什么都做不到,甚至还被叔、鬼丸国纲,以和他作为太刀而言,实在是不太相称的敏锐侦查,给一把薅了出来。
“你想跟着一起去吗?我记得是叫……乱藤四郎?果然还是体态完好的样子,看着会更顺眼一点……”
鬼丸国纲于是松了自己捏着乱藤四郎的后颈,把刃从附近提溜出来的手,那张脸上的神情略有些僵硬,但总体还是能看出来那份带着点长辈威严的不赞同,“从三日月他们那边溜出来的?”
“不是溜出来,是有提前说好……因为很担心骨喰哥的情况,但是又不知道骨喰哥具体被那家伙藏在了哪里,所以才……”
乱藤四郎勉强的,从自己明明一直有在努力进行自我说服,但一对上鬼丸国纲那张熟悉的,长辈的脸,就忍不住有点情绪失控的脑袋里,扒拉出来了一个勉强说得过去的说法。
他不能表露出自己更多还是因为受了委屈,所以想要靠近长辈的想法,毕竟那位光世在用灵力给他手入的时候,就已经不止一次的,用灵力向他强调了——
——如果不想鬼丸国纲再出什么事,就最好以普通的,对待初识且不熟的陌生存在的态度来对待对方,不然只会让鬼丸国纲的情况持续下滑,变成没人和刃愿意见到的,惨烈模样。
乱藤四郎是听话的,虽然这和如果想要在笠原的本丸生存下去,就必须要学会,在大部分时间,做个听话的哑巴不无关系,但归根结底,他还是学会了如何去当一个听话的刃,所以在知晓光世所说是事实的情况下,他不会非要和对方的劝告作对。
但至少,至少在不说出实情的情况下,只是稍微的,稍微的和鬼丸国纲拉近一点距离的话,应该不能算是……
然而鬼丸国纲却下意识的,在面对接近的乱藤四郎时,向后缩了缩自己有些僵硬的身体,那姿态简直就好像,就好像试图靠近自己的,不是顶着无害孩童模样的,理应算是自家后辈的短刀,而是用着那副模样的,旁的什么可怖存在。
如果说对这副模样的鬼丸国纲半点触动都没有……那是绝不可能的,但是比起心痛和探究鬼丸国纲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才会让他即便记忆和认知缺失,也本能的对和顶着孩童外貌的存在接触感到抵触,某个存在的出现,反而更加恐怖一些。
“几位如果是找鹤的话,还是进来说话比较好。”
白发金瞳,一双眼眸如同满月一般的青年人,张口吐出的,是温和且平静的声音,然而他那张白得晃眼,甚至令观者忍不住产生,对方说不定是在发光一样错觉的脸,却挂着一个扭曲且狂放的,几乎要将唇角撕裂的笑。
“在庭院里如此大声的议论主人……是否多少有些,没把鹤放在眼里呢?”
那对满月一样的瞳子,在呈现出再纯正不过的金色的同时,却又空荡荡的映不出影像,就好像在那眼眶里的,实际上并非是可以视物的眼球,而是一对由纯金制成的,嵌在白玉中的工艺品。
很奇怪,明明那张脸上显露着如此扭曲的,甚至于和自身言谈举止相割裂的笑容,但那纯白的,倚在不知何时被打开了的窗前的青年,看上去仍旧是美的。
即便他被金质的锁链环住颈项,又被制作精美的,故意制成鹤形的,嵌着白玉的金首饰,层叠且暧昧的装点着那具,只披着件由基本完全起不到遮蔽作用的,织有金纹的半透白纱卷作的纱丽的,残留着青紫与伤痕的躯壳,他也仍旧是美的。
小主,
美的好似,那并非是有着血肉之躯的存在,而是一具白玉塑型的雕塑。
在场的没有任何一个,会错认那些痕迹产生的因由,即使是常年被锁在仓库里,对这些理应知之甚少的大典太,也因在笠原的本丸里,被迫见识了诸多丑恶,而对那些痕迹并不陌生。
但不陌生却并不意味着,能将那些痕迹,当成和那些鹤形首饰一样的装饰,连带着背后的血泪一道视若无睹。
“鹤?”鬼丸国纲下意识的重复着,青年人的自称,接着没由来的,和彼时在面对粟田口刀派时,总会不自觉从心底产生的异样情绪类似,却又更复杂些的情感,便先于鬼丸国纲自我意志的,推动着某些言语脱口而出。
“折翼又断足的,无法再飞翔的鸟儿,真的还能被称之为鹤吗?”
话出口的刹那,鬼丸国纲就意识到了不对,那种比起讽刺对方,更像是对此感到悲哀和无能为力的痛苦的词句……怎么想都不像是自己会说的话。
但是看着那美则美矣,却毫无生机的身影,鬼丸国纲却又下意识的产生了某种微妙的既视感,像是曾经似乎在某时某地,自己也这样开口,对某个也白得发光的身影,说过这样的话一样……
好奇怪……这种既视感……
“……真奇怪,明明已经不再是北条家引以为傲的家传宝刀,处境和名声,也早就比鹤这个曾经的陪葬品,还要更加的糟糕,结果怎么又和初见时一样,对鹤说出这样的话呢?”
青年于是收敛了扭曲的笑,用那张冷下来的,看上去淡漠而又无情的面容,对着眼前的人和刃。
“进来说话吧,鹤这里还有几份点心可以果腹,就当是换取点心的酬劳好了,同鹤好好讲讲,外面到底是怎么回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