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朝后,陈望满腹心事坐上牛车匆匆回了府。
来到中堂,只看见了司马熙雯和陈观,才想起今天晌午陈顾已经去了寿阳。
司马熙雯吩咐上饭,边问道:“听说今日有贼人闯入皇宫,说是奉海西公之命?”
陈望笑道:“大娘,那都是贼人瞎扯大旗,我看了尸首,都是些北方来的流民而已,海西公怎会与他们有所往来。”
陈望不敢说出是孙泰指使,怕司马熙雯担心。
“唉,不管怎么说,海西公也少不了干系,凡是造反都打他的旗号,这可怜的娃儿哦。”司马熙雯哀叹不已。
陈望今天胃口不是很好,脑海中不断浮现出广莫门前堆积的血肉模糊尸身,还有的被狼牙棒砸的脑浆迸裂,红的白的挂在下面尸体上,其中还有一只眼珠子……
努力把念头转移,于是边扒着米饭,边问道:“阿姐有没有来信?”
“还没有,这孩子,嫁去竟陵已经两个月二十七日了……”司马熙雯说着,眼眶又红了起来。
陈望安慰道:“大娘,想必是阿姐刚到竟陵人生地不熟,那个小地方交通不是很方便。”
“什么不方便,紧邻汉水,捎封信来,走水路要不了半个月就到了。”司马熙雯拭了拭眼角,继续喝着粥道。
陈观在旁瞪着大眼睛,很期待地看着司马熙雯道:“大娘,我也想阿姐了,您派人随我一起去竟陵吧。”
司马熙雯放下陶碗,用布巾擦了擦嘴,笑着啐道:“呸,小小年纪还派人随你去,是你随人家去吧,我瞧你就是不想念书,想去竟陵阿姐那里玩耍。”
“嘻嘻,哈哈,”陈观小胖脸上露出了被识破又尴尬又无赖的笑容。
吃完晚饭,回了后院自己的北屋正房。
外间是书房,里间是卧房。
简单洗漱后,一头倒在了床榻上,只觉得浑身疲劳,但又思绪纷乱,难以入睡。
桓温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他现在的处境应该就像自己当年和现实中的爸爸一起填报高考志愿。
桓温的第一志愿应该是简文帝临死前下个遗诏,把皇位直接禅让给自己。
第二志愿肯定是简文帝遗诏授意他做周公那样的摄政王一类人物。
这个他不可能知道,都给我撕了。
我给他的第三志愿是让他回到中央来上班,效仿诸葛亮和王导,做个殚精极虑,呕心沥血效力于朝廷忠于皇帝,又红又专的首席宰辅大臣。
他一定不会选这个第三志愿,那他此刻在想什么呢?
陈望在床榻上辗转反侧,听着窗棂外初冬寒风吹打着树梢沙沙作响。
不禁感觉有些凉意,随即拉紧了被子。
寒风,东南风转了西北风?
不禁又想起了近日朝堂上风向有些转变的意思,还有白天发生的叛乱事件。
前些日子谢安上表,说司马曜年幼无法主政,请褚太后再次临朝听政,遭到琅琊王氏的王彪之和太原王氏的王坦之共同反对。
王彪之言及陛下已经十一岁了,已接近加冠年龄,无需太后再辛苦上朝听政。
这是一个看似极其普通的奏章,但陈望凭借其如狐狸般灵敏的嗅觉,敏锐地捕捉到了朝廷中各方势力的微妙变化。
太后老妈是什么身份?
她是半个谢家的人啊,她母亲谢真石是已故东晋重臣,卫将军谢尚的亲妹妹,尚书仆射谢安的堂姐。
也就是说褚太后管谢安得叫一声堂舅。
如果太后老妈再次临朝听政,由于桓温既不进京拜见新君,也不参与朝政,表面上偃旗息鼓了,朝堂那不就成了谢家的一言堂了嘛。
王、谢两家渐渐有了分歧,显露出矛盾,难道这就是桓温的目的所在吗?
简文帝驾崩他不来,孝武帝登基也不来,跳出棋局,做一个旁观者。
等王、谢两家在权力分配上发生了不可调和的矛盾,然后再由郗超抓住他们一个失误。
桓温给他们扣上个奸臣当道,危害朝政的罪名,最终打着“清君侧”整肃朝纲的旗号,率兵进驻京城。
嗯,应该是这个样子的。
陈望抬头看着黑漆漆的床榻顶棚,自言自语地道。
忽然又想到,如果利用这次叛乱事件,有没有可能使桓温提前进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