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时,郗恢从外面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一个人。
走上大堂,陈望看清郗恢后面的这个人比郗恢高了大半个头,面如锅底,膀大腰圆,犹如半截黑铁塔。
来到近前,瓮声瓮气地躬身道:“小人朱绰拜见刺史大人!”
“哦,请起,朱绰,哈哈,”陈望上下打量着朱绰,重复着他的名字道:“字祖明,沛县人士,二十一岁,臂力过人,善舞长槊,是吗?”
“是,小人确有些蛮力。”
“可否证明?”
“这个……请刺史大人示下。”
“来人,把伏波将军的大板斧拿来。”
一名骁骑营亲兵领命去了后堂,不多时扛着陈顾的长柄开山斧走了进来。
陈望示意他交给朱绰,并道:“你去院内耍几下我看看。”
朱绰接过开山斧,宽阔的黑脸上微微露出诧异之色,嘟囔道:“有些份量,有些份量。”
说着提着开山斧向外院子里走去。
来到大院中,站直身体,调整呼吸后,右腿缓缓后撤一步,双手擎斧猛然向前来了个“横扫千军”,然后斧柄倒转向前一个“白蛇吐信”直刺了出去,招式一气呵成。
陈望在大堂上看得清楚,不由得暗暗喝彩,顾恺之、郗恢等人更是看得目瞪口呆。
陈顾那一百二十斤的开山斧不用说舞,许多人拿着走上个十步八步都累得呼呼直喘,朱绰竟然能舞得跟一杆枪似的。
只见朱绰接下来一连舞了二十几个招式,竟然毫不费力,开山斧被他舞得是虎虎生风。
陈望命骁骑营亲兵道:“好了,让他进来吧。”
亲兵跑出去喊住了朱绰,带着他回到大堂。
陈望见朱绰黑脸上隐隐渗出了汗珠,微微有些喘息,心道,比二弟的臂力还是差了不少,但这也是世间罕有了。
遂摆手道:“瑗度,收入谯郡驻军吧。”
谢琰答应着,边对朱绰道:“去对面校军场找扬武都尉登记造册。”
朱绰闻言大喜,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向上叩首道:“多谢刺史大人,多谢参军大人!”
然后起身,转身离去。
陈望仔细看了看他跪的地面,不禁摇头笑道:“你们看,连青砖都让他跪出裂纹了。”
众人伸头一看,还真是,一起跟着大笑起来。
不多时,郗恢又带进一个人来。
只见此人三旬上下的年纪,头戴纶巾,身着灰衫,风骨峭峻,白面黑髯,沉稳有度。
来到陈望案几前,躬身一揖,声音略带沙哑地道:“在下卢嘏,字子益,参见刺史大人!”
“哦?可是出自范阳卢氏的吗?”陈望快速地瞥了一眼案几上的名册,问道。
“不才在下正是。”卢嘏眉毛一扬,脸上带了几分喜色,再次拱手答道。
“卢谌是……”
“乃在下祖父。”
“啊,哈哈,好,好。”
陈望心道,这个人也符合自己的招聘要求,他的祖上可是东汉经学大师卢植,先主刘备的老师。
后面几代人皆为曹魏、西晋高官,到了卢谌这一代正逢八王之乱后,五胡乱华,他没来得及往南逃,只得向北跑到了晋阳投奔了其姨夫,就是大名鼎鼎的司空刘琨。
刘琨后来与羯人石勒之间爆发了地盘争夺大战,兵败乐平(今山西晋中市昔阳县附近)全军覆没,带着卢谌投奔了段氏鲜卑,临终前给卢谌写了一首诗《重赠卢谌》,其中“何意百炼钢,化为绕指柔。”成为千古名句。
再后来卢谌先后事段氏鲜卑、石赵、冉魏,最终冉闵兵败后,他与十几万冉魏官员、军兵一同被杀。
当年鼎鼎大名的高门世族范阳卢氏,现在可是寒的不能再寒的寒门了。
卢谌在北方侍奉了好几个胡人政权,论气度名节已经把范阳卢氏的脸丢光了。
现在自己启用这个在民间吃了二十几年苦的卢嘏,可令他感恩戴德,忠心效力于兖州。
陈望脸色严肃了下来,淡淡地问道:“你有何所长啊?”
“在下从小熟读经史,通晓兵法,家祖、家父虽事胡虏,但一直心向大晋,苦于报国无门,教诲在下成人后一定要效忠于大晋,建功立业,光耀门楣,此志可昭日月!”卢嘏慷慨陈词,因激动涨红了脸庞。
“如此,甚好,甚好,”陈望赞许着,转头看向羊昙道:“羊文学,他就归于你麾下吧。”
羊昙躬身施礼道:“卑职,遵命。”
卢嘏神色一凛,躬身一揖到地,口颂道:“承蒙刺史大人不弃,在下定当赤心报国,虽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陈望向他摆了摆手,卢嘏慢慢后退三步,转身下了大堂。
郗恢赶忙随着他后面也走了出去,不多时,又带进一人。
陈望一边喝着茶盏里的茶水,一边向下看去。
只见一个粗布灰衣,腰间扎着麻绳,足蹬草履的人走到近前,躬身施礼道:“小人李暠,字玄盛,陇西人士,拜见刺史大人。”
声音浑厚高亢,颇具感染力,闻者心情振奋。
待他抬起头后,陈望仔细打量起来,只见他身材高大,体型健硕,宽额方脸,络腮短髯,给人感觉豪放中带着威猛之意。
陈望顿时心生好感,除了此人相貌堂堂之外,还有自己也在陇西待过近两载,此人一口凉州方言,令他倍感亲切。
“你是陇西哪里人士?”陈望放下手里的茶盏,边说着话,边从嘴里捞出一个茶叶片,扔在地上。
“小人世代祖居陇西成纪。”
“什么,什么?”陈望含在嘴里的一口茶水差点吐出来,怎么这么耳熟啊?
他看着大堂顶棚思忖了起来,陇西成纪(今甘肃天水市秦安县附近),陇西李氏……
记得后世有个姓李的皇帝很牛逼,叫什么来着……
唉,狗日的葛洪,给老子吃了丹药,连后世的皇帝、文臣武将都忘得一干二净了。
边想着边拍起了脑门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