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谢刺史大人,我,我,我明日就回乡去召集族人!”翟辽激动不已,语无伦次地应道。
陈望摆手道:“不急,不急,等忙完这一阵子再说。”
三人一边说着话,一边进了居仁巷。
来到府门口,下了马,把缰绳扔给了李暠,快步走了进去。
此时,府中已是夜阑人静,悄无声息。
偶尔传出一两声的虫鸣,就是秋风扫在树杈上的沙沙声。
夜间为了防止火灾,陈望规定人走即熄灯,所以漆黑一片,唯有借助月光才能看清地面。
陈望小心翼翼地穿过第四进大堂,进了院子,抬头看见了正对面主卧房里的东侧房。
窗棂上发出微弱的光亮。
心情一个激动,加快了脚步。
一个不小心,踢倒了道旁的一个铜虎子(夜壶),滚出了老远,在这万籁俱寂的夜晚发出了刺耳“咣当,咣当,咣当……”声响。
然后一个响亮的尖厉的哭喊声划破了夜空……
我勒个去!
陈望的心一片冰凉,此刻在自己府里怎么也感觉自己像个贼似的。
本来应该在郡衙睡,只是想来看一眼儿子,却搞出了这么大动静。
眼见得大娘房里,贺蔚房里的灯,丫鬟房里的灯一个接一个亮了起来。
不由得暗暗叫苦,生怕吓着大娘,忙高呼道:“大娘,且请歇息,是望儿回来啦。”
然后向正北主卧快步走去。
进了小厅,直奔东侧谢道韫房里。
看见房里已经点亮了大油盏,照得明光锃亮。
只见陈安夫人荷香怀里抱着一个用白色布包裹地严严实实的婴儿,正来回摇晃着,嘴里不断发出哦哦哦的轻声呼唤。
一脸苍白的谢道韫躺在床榻上紧裹着被子,睡眼朦胧地揉着眼睛看着他。
陈望满含歉意地温言道:“令姜,吵醒你了,我回来看看儿子。”
“哎呀,烦死了,刚刚喂完乳汁睡着,夫君就来了。”谢道韫疲惫地嗔怪道。
“嘿嘿,我之疏忽,还望海涵,嘿嘿……”陈望讪笑着问道:“你身子感觉如何?”
“还好啦,夫君,妾身还以为你不回来了呢,快去看看小秋宝吧,婶娘今晚非要来帮忙看护。”谢道韫柔声道。
陈望赶忙向荷香躬身一揖,低语道:“婶娘辛苦,侄儿有礼了。”
荷香没有抬头,已经来回走着,边摇晃着怀里的孩子,低语道:“休要多礼,欣之,快来看,他可比你小时候嗓门响亮的多。”
陈望凑上前去,一股奶香气瞬间弥漫在鼻息里,见白布巾中露出一个拳头大的小圆脸,红润润,皱巴巴,像个小老头似的,正在闭着眼咧着嘴,一会儿嚎哭几下,一会儿抽搐几下,来回交替着。
不禁大失所望,心道,我靠!怎么这么丑?。
于是低声问道:“婶娘,他,他怎么如此显老,接生婆说他正常吗?”
荷香抬头白了陈望一眼,低声啐道:“正常的很,刚出生的婴儿都如此,六斤六两,呼吸均匀,食量很大。”
“哦,哦,这就好,这就好。”陈望嗫喏着道。
“你来抱抱?”
“不不不,我就不抱了,有劳婶娘了,我这就回郡衙去。”
“唉,你们也够累的了,我已经好几日没看见你叔父人影啦。”
谢道韫在床头中软软地道:“夫君公务繁忙,这么晚还回去作甚,去西房睡吧。”
“我还是回去吧,你好好歇息。”陈望有些尴尬,心想,老婆辛苦,孩子第一天出生,我理应陪在身边才是,哪好再去王法慧床榻上。
谢道韫抬起皓腕,伸出葱白的食指,朝着陈望勾了勾。
陈望赶忙来到床榻前,俯下身子。
谢道韫在他耳边低语道:“法慧妹妹今晚又喝多了,不知是不是心情不爽,你去陪陪她吧。”
“这……”陈望忽然想起,刚才闹了这么大动静,后院所有房间都亮了灯,只有王法慧的西侧房没有亮。
唉,真是个女酒鬼,这该如何是好。
听谢道韫的意思,应该是她没有率先生下个儿子来,反倒是谢道韫生了,心生嫉妒了。
“去吧,去吧,夫君,妾身不怪你,有了儿子妾身就知足了,日后你多陪陪法慧妹妹。”谢道韫不知是疲倦还是有了儿子的幸福,已经闭上了眼睛,呢喃着道。
“好,好,你早些歇息,令姜,明日多吃些,多补补身子啊。”陈望关切地叮嘱道。
谢道韫没有说话,翻了个身,转头向里,不再理会他了。
于是直起身来,又看了一眼渐渐止住了哭声的儿子,他紧闭着双眼,张着嘴巴,发出了鼾声。
陈望躬身向荷香施礼,刚要开口,荷香一脸鄙夷地腾出另一只手,朝着他向外挥了挥,意思是让他赶紧出去,别再吵着孩子。
陈望咧嘴笑了笑,转身退出了东侧房,将房门轻轻掩上,蹑手蹑脚地向西侧房走去。
打开房门,一股酒气冲鼻而来,和西侧房的奶香气形成了强烈的反差。
陈望不由得皱起了眉头,借着透进窗棂的月光,摸着火折子,打了几下,点亮油盏。
只见床榻上垂着白纱帷幔,里面发出了重重的鼾声。
打开帷幔,见大晋第一美女王法慧和衣四仰八叉地躺在上面,嘴角还流着口水,一股股酒气喷涌而出。
不禁摇头叹息起来,未成婚时,她虽然也好酒,但平时举止得体,端庄淑丽,小鸟依人,怎么一成婚变成了如此样子。
这整个就是个酒鬼啊。
我怎么睡?我在哪儿睡?她占了整个床榻。
于是吹灭了灯盏,放下帷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