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子?华夏现在缺粮食吗?”风里越攥住他的手腕,将它放回原处。
他们是正午阴天时离港的,回过头去,却连一点其他涟漪都看不到。
只有船,破开那暗得发黑的海,卷起蛛网一样惨白的浪,在无边之中,散成泡沫,漂到失联。
风里越随手造出两杯不知名的酒,递到了知生逐羽手边。
“干杯。”
“一切顺利。”
两只水晶高脚杯,晃着深黄的酒,映着漆黑的海。
一杯苦涩入喉,知生逐羽便随手扔去那艺术品,或许他会在被藤壶缠身之前,飘到某不知名的渔村之间,让那童心未泯的渔夫,将这价值不菲的“垃圾”珍藏起来。如果他足够幸运的话,总会有。
“你本来是打算怎样来的?”
“随便造一艘船,再让爱丽丝的人偶伪装成船员,航海就托付给姬妤。”
“噗。”知生逐羽扑哧一笑:“我这个好兄弟,真是被时间冲昏了头脑,你那样一个无名无证的船,突然驶入东瀛领海,等着挨炸弹呢?”
“是吗,是我疏忽了。”他抿掉最后一口酒,那酒杯也如粉砂一般碎成了扬尘:“明明是甘蔗酿的,却还是那样难以下咽,我还以为会是甜的。”
“所以我来了,东瀛的人脉,你随意去用。”
“条件呢。”
“还是你了解我...嗯,请允许我,为轩辕柒使些绊子,我实在是闲得无聊,当然,我不会玩坏他的。”
“好,但还是不许你用我的家人。”
“休瞧不起人,我也是托了你的福,找到了自己的玩具。”
“那你有得忙了,还有多久才到。”
浪变大了,离陆地越来越远了。往哪看,都是一望无际的,说不出是蓝、灰,还是黑的一片接一片。
为什么,海这样黑,比那尚有隔着浓云的淡日的天还要暗。
“姬妤...”
风里越抛开知生逐羽,转身朝着舱里走去。
“我在,先生。”
她一直站在不远处的檐影下。
风里越的步伐变得踉跄,与那浪同频,哪怕已经走到了甲板中庭,却总同随时要坠下海一样。直到撞上姬妤,被她抱住之时,那趔趄、颤抖、无助才终于停歇。
就像那终于在茫茫人海中寻到自己母亲的形单婴孩一样,连呼吸都变得沉稳。
已经,入夜了。
无论何年何月,只要日落的那一刻起,风里越就会变成如此。
她只比他矮了半头,所以他才能将整张脸埋在她的肩头,放下与外界的一切联系,只保留,那切肤的存在。
“我要休息了,在海上,格外孤独。就像是,被这个世界都抛弃了一般,请不要那样,无论是客观唯心的那位,还是唯物的大家...”
“我永远都在您身边,您尽管安心吧。”姬妤抱紧他的白发,声声安慰道。
只是,唯独知生逐羽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如同喝下了这整个太平洋的苦水一般。
“你最好摆正自己的位置,别妨碍我们的大计,听懂了吗?”他的话,直接传到了姬妤颅内。
小主,
却没有等来回应。
“管好自己,若不是他的求情,我早就该将你抹除。”
可回应,只有姬妤那没有意义,也没有感情的平静眼神。
她是个危险的女人。
是让他知生逐羽也能感受到威胁的唯一对象。
她,无法被读心。
仅凭着自己的意志力,居然就能做到这样...她真得是人类吗?她真得是地球人吗?
从她的思想里,提取不到任何有用的信息。知生逐羽只知道,这是她刻意准备的防御手段——她仅凭着脑力,就在随时随地胡思乱想,并且在碎片中的思维中,拼凑出只有自己才能理解的正确内容。
她脑中的画面,都是没有提示的拼图。
她心里的独白,都是添油加醋的乱序。
只有她自己,可以在那一堆混沌之中,组出正确的顺序与对象。
知生逐羽有本事破译出其中的一句,但他总需要时间。
她这样用脑,难道不会累吗?当然会累,而且是很累,这也是她总是沉默寡言,又面无表情的原因。
这娘们,哪怕是心想一句“风里越”,也要变成乱序的十几号字,一等他知生逐羽猜出这句来,她早就不知超前了多少了。
以及她那惹人恼怒的态度,就如同背负了怎样的悲哀与命运一般...老子活了两个世界,整个万年,也没有你这样看破红尘、悲天悯人,在这里装什么...
他目送着风里越在她的搀扶下,连句告别都没有得进了船舱。
那股被人忽视的愤怒,被无名业火,该怎么去发泄?
“所有正在开房的男人,对着自己的老二狠揍一拳。”
他又在用能力随意诅咒他人了。
“我总有一天要弄死你。”
他发狠道。
唯一的阻碍,就是风里越。
绝不能让她影响我们的计划。
不过是一个在四百年前才跟在身边摇尾乞食的母狗,怎么有脸,怎么有脸与我这同他共度了万年岁月的知生逐羽分庭抗礼,阻碍我们十千年的大计?怎么有脸,怎么有脸...
我要,让风里越拯救这个世界,绝不是让这个世界去拯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