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拔勇感觉自己最近既倒霉又幸福。
倒霉的是作为第一批攻入怀朔的兵卒,非但没被允许参与城内劫掠,就连住在城内的资格都没有。
自己堂堂一个伍长!
城池攻下前,自己住城外的营寨;城池攻下了,自己还是住城外的营寨!那这座怀朔城不是白攻下了吗?
幸福的则是作为一个伍长,柯拔勇被分配管理后营里十落家庭。
想到这,他不禁洋洋自得起来,一落五人,算下来就是五十人了,自己堪比半个队主。
譬如现在,他就半躺在铺在地上的羊皮上,悠闲的看着眼前的怀朔俘虏在搭建和修整营寨,支起布幔、拉扯皮蓬。
这些人都是他的手下,他的兵!
可惜怀朔俘虏中的那些青壮男子,都已经被挑选出来,单独成军。只剩下这些妇孺被丢到后营,统一管理。
也没有什么好姿色的女子,柯拔勇不停打量着,或许是因为匆忙逃窜加上战后余生,这群人全都蓬头垢面,看不清面目。
看了半天,柯拔胜也疲惫了,伸手取过一个陶碗,学着自己军主的样子,对身边兵卒说道:“倒水!”
当然,军主不可能喝水,他们喝的都是美酒,但是柯拔勇没有酒,只能喝口热水做做样子。
呆愣的蠢物手下,半天没有反应过来,在被柯拔勇踹了一脚后,才赶忙拿着皮囊倒水,半响后才憨傻的说道:“伍长,没水了!”
“没水,不会去取啊!”柯拔勇真是愤恨,那夜营啸中不知道死了多少兵卒,偏偏他伍里几个蠢物毫发无损,这让他想换几个机灵的手下都不行。
看了看日头,以及营中灰头土脸,缓慢劳作的老幼妇孺,柯拔勇不耐烦的带着手下摇摇晃晃的去往营外取水了。
不是他心善,要自己干活,只是水源珍贵,往往都被人霸占着,若是依靠这些妇孺去打水,估计等到天黑,他也喝不上热汤。
柯拔勇边走边摸着脸上的伤疤,一横一竖刚好凑成了个十字。横的是那夜被鬼神一般的闯营骑兵射破的,竖的是被破六韩孔雀手下跋扈骑兵鞭打的。
想到这里,柯拔勇愈发愤恨。
若是放在以前,自己怎么也得是个豪帅贵人,岂会被一个小小骑兵鞭打。
只是柯拔勇所怀念的以前,距今都已经五十多年了。
要说柯拔氏祖上还真算是发达过,“世居莫北,家传酋长之官”,世袭第一领民酋长,更兼任过沃野镇镇将。
但是自从孝文帝汉化改革把柯拔氏嫡系迁入洛阳,并改汉姓为柯后。这些世袭的官职和荣耀都随着一起去了洛阳。
留在六镇的不过是些五服外的支系,就譬如柯拔勇,在破六韩拔陵起事之前,他不过是个在沃野镇种田的农夫。
直到起事后,才莫名其妙卷入军队,又因为一身开荒锄地练出来的气力,当上了伍长。稀里糊涂跟着大军征战年余,什么都没学会,就凭着一股运气活了下来,这不连兵器也是使用的类似草叉一样的镗。
柯拔勇拎着木镗,迈着螃蟹步横冲直撞,大营里就和集市一般,到处都是人,被他撞开的俘虏们看到他的伍长装束,纷纷低头让路。
好不容易才挤出营门,却发现有个辫发披撒的高大男子正在朝着大营左顾右盼。
嘿,柯拔勇立马兴奋了,一个箭步冲上去,捉住了这个男子的臂膀,恶狠狠的说道:“小子,你可知道从前营偷跑,是死罪!”
听说大军马上就要开拔南下了,骑兵先锋昨日已经出发,怀朔俘虏组成的前营过些时日也将出发,所以这几日前营逃跑的兵卒特别多!这个看起来贼眉鼠眼的小子肯定也是其中一个。
捉到逃兵奖赏布帛一匹!柯拔勇回想着前些日子队主说过的话,笑容在他脸上满溢,眼前这个逃兵小子就是活生生的财物啊!
被抓住臂膀的高大男子毫不惊慌,反而饶有兴致的打量起了柯拔勇。
柯拔勇挠了挠头,狐疑的盯着眼前男子,“咦,我怎么看你有点面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