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宫里的主子与奴才间本就是天堑之隔,纵使我有再多的哀怨也无处诉说。
我虽然感慨命运的不公,可也只得忍着满腹的委屈,去了花房。
花房的日子实在是难捱,那些老太监和老嬷嬷们一贯都是尖酸刻薄的嘴脸。
他们知道我是被贵人发落过来的,认定我以后永无出头之日,所以欺负起我来更是毫无顾忌。
直到那一日,管事姑姑叫我去折松枝。
雪地松软,松枝又太高。
我折的不够,意料之中的挨了姑姑好一顿臭骂。末了,姑姑还不准我吃饭。
委屈与心酸涌上心头,饥寒交迫之下,我坐在冰凉刺骨的台阶上,泣不成声。
我看着那高高的松枝越过宫墙,直立向上,不免心中自问。
向上攀缘是花草的本性,亦是人的本能。
为何我勤恳做事,一心向上,却只换来如今这个沦落花房的结果呢?
也是那一天,我第二次见到了娴贵妃。
是的,那是我第二次见到她。
初见之时,是在延禧宫。彼时的娴贵妃还只是娴妃。
恰逢娴妃遇喜,要挑选宫女。我便和春蝉澜翠一道,兴冲冲的想要去碰碰运气。
没成想,春蝉和澜翠都被选上了,可我没有。
我不甘的私下找到娴妃宫里的大太监三宝,却得了一句“与其无谓钻营,不如想想自己价值”的莫名之话。
那时候,我心中是嫉恨她的。
她身处高位,不知人间疾苦,居然还能如此居高临下的让人来跟我说这些不痛不痒的虚话。
凭什么她能够高高在上,生来尊贵,又好命的与皇上青梅竹马,得宠遇喜。
而我却家道中落,努力多日得不到任何回报。好不容易塞银子想要伺候人都被拒之门外。
我执念日渐深刻。
我开始恨与她那些不把我们奴才当人的主子嫔妃们。
我偏执的认为,我的一切苦难都是源自于她们。
甚至最后,我开始不受控制的把一切罪恶的根源都怨在了娴贵妃的身上。
直到我接过娴贵妃递来的素帕,透过帕子上残留的些许浅淡的梅香,我心中有一根线突然崩断了。
就好像重重迷雾被人轻轻拨散,一直以来我心底的那个执念,突然释怀了一样。
我怨恨娴贵妃有什么用呢?
我们本就不是一路人,到底是做不到感同身受的。
何况……何况她看向我的眼神,那样温柔如水,充满了怜爱以及许多我看不懂的复杂情绪。
她问我愿不愿意出宫婚配。
我下意识回答了不愿。
我一个花房宫女,就算婚配,又能配得什么好人家?
到头来,不还是要落入母亲和弟弟的魔爪,余生悲惨而落寞。
我摇头拒绝。
摇到一半,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我这个冒失的举动,怕是又要惹恼贵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