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小姐就在林子里,奴婢现在就过去。”
“不,再等一等。”
沈云绾十分沉得住气。
虽然紫竹不懂王妃还在等什么,但她却很听话地没有擅自行动,而是重新回到了马车里。
紫竹刚在马车里呆了一会儿,只听一阵马蹄声响起……
宋阡陌翻身下马,快步来到了马车旁。
“王妃果然神机妙算!白天的那拨人虽然走了,但是暗地里,一直有眼睛在悄悄盯着,直到前一刻,那些人才撤走。”
“确定他们走远了?”
对于宋阡陌的奉承,沈云绾恍若未闻,语气平静地询问。
“回禀王妃,属下敢保证,现在林子里一个人都没有。”否则,宋阡陌也不会过来回话了。
“本宫知道了。”
沈云绾颔了颔首。
见状,紫竹立刻吩咐车夫:“赶紧把车赶过去。”
……
沈云绾赶到时,邓长宁已经悠悠转醒。
她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靠在了一棵粗壮的槐树上,眼睛盯着天空上的月亮,仿佛魂儿都飞走了。
紫竹一下马车便看到了这一幕,心中叹息了一声。
谁能想到,当初那个无比嚣张的高门贵女竟会沦落至此,就连押送囚犯的官差都能踩在她头上,对她肆意折辱!
“王妃。”紫竹将沈云绾扶下了马车。
听到这一声“王妃”,邓长宁的身上总算有了一丝鲜活的人气。
她缓缓转过头,眼中映出了一张仙姿佚貌的容颜。
这让邓长宁那双空洞的眸子总算汇聚了几分神采。
这是自己离开京城后第二次看到谨王妃,而自己跟她的身份却已经有了云泥之别。
邓长宁的脸上缓缓露出了一抹笑,可她的这朵笑容,却比哭还要难看。
“谨王妃,别来无恙。”
“紫竹,赶快把水囊拿给邓小姐。”沈云绾听着邓长宁如同风箱一般嘶哑的声音,就怕邓长宁彻底弄伤了嗓子。
“是,王妃。”紫竹从车里取了水囊,快步走到了邓长宁身边,将水囊送到了邓长宁的唇边。
邓长宁大口、大口地喝着。
这是她这几天喝到的最干净的一口水。
邓长宁缓解了嗓子里的干渴,将紫竹手里的水囊轻轻地推开了。
“我还以为王妃给我的药丸是送我上路的。”
闻言,沈云绾面露诧异:“既然你以为本宫要杀你,为什么还愿意吃下那颗药?”
“只有我死了,那些人的盘算才会落空。我想,谨王殿下念在我还算听话的份上,有朝一日,一定会为我父亲和兄长平反的……”
邓长宁露出了一抹惨笑。
“我的小侄儿还不到一岁,他才出生半年啊!我好恨啊……”
“抱歉,邓小姐,节哀顺变。”
沈云绾流露出歉意的目光。
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
如果邓骁不是萧夜珩的心腹,绝不会遭遇此劫。
“邓小姐,你有什么条件,尽管提出来,我一定会帮你办到!”这是沈云绾唯一能为邓长宁做的。
闻言,邓长宁的嘴角缓缓露出了一抹笑容。
她不无嘲讽地说道:“若是我要谨王殿下呢?你也会答应吗?”
紫竹皱起眉,这个邓长宁怎么回事?!
王妃心善,冒着巨大的风险来营救她,她反倒恩将仇报。
作为当事人,沈云绾的面色平静极了。
“邓小姐,你的这个问题不应该问我。而是应该去问你口中的谨王殿下。”
“开玩笑的。”
邓长宁慢吞吞地说道。
经历了这么多的事,自己早就对谨王殿下死心了,自己不过是想看看,沈云绾的诚意到底有多少。
虽然沈云绾拒绝了自己,但总比给自己画饼好。
“我早已是残花败柳之身,如今还苟且偷生,就是要看着害了我父亲的人得到他应得的下场!”
邓长宁的这句“残花败柳”让沈云绾的心跳快了一拍。
此刻,沈云绾发现,自己根本没有勇气去问邓长宁都经历了什么。
但是想想肃州城破,北蛮的铁骑碾过之后,那些女子会有的下场,沈云绾不由心中一痛。
尽管对邓长宁的遭遇无比同情,沈云绾的一双明眸并未流露出一丝怜悯,而是一脸平静地说道:“你还是我认识的邓长宁吗?”
邓长宁愣住了。
自从肃州城破之后,自己收到了太多、太多异样的目光,那些人的目光里有着嘲笑、恶毒、怜悯……唯独不像沈云绾这样平静。
“你不可怜我吗?或者……”
“或者鄙视我……鄙视我没有以死全节。”
“我为什么要可怜你?邓长宁,那些上过战场的士兵,你告诉我,他们哪一个人能够毫发无伤?他们会因为自己身上的伤口而自卑吗?不,他们不会,他们只在乎自己杀了多少北蛮人!”
“邓长宁,伤痕不论是什么形式,只要还活着,它就是你的勋章!”
沈云绾深深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