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万古成昨(加更求月票)(1 / 2)

赤心巡天 情何以甚 2408 字 3个月前

新出血河的这尊真君,长得灵秀俊俏,身穿水墨儒衫,衣上绣花绣草。手持折扇一柄,说不出的惬意风流。

他姿态潇洒地走出血河,并不在意人们的视线,只道了声:“留下与我作文章!”

头顶灵光冲天,织成锦绣。五指张开,遥遥一按——

他的力量横跨真君厮杀的战场,演现色泽洁白的文气,倏然化作一只纹理清晰的大手,扑向许希名。

掌如天覆,势压九霄。

负六尺长剑的许希名,现在只有洞真层次的力量表现,当然没有反抗的可能。

但他的面上并无表情,甚至根本不看孟天海一眼,只是看着姜望,平静地道:“想通了,就直呼我名。”

然后就那么毫无征兆地消失了。

那只文气大手本来磅礴浩荡,有摘星拿月之势。一霎刚猛化轻柔,极其轻缓地拈住了命运蔷薇。也不去追击许希名,径往血河回转。

在这个过程里,这位身穿水墨儒衫的男子,却是对看向他的陈朴微微一笑:“鄙人是血河宗第五代宗主傅兰亭,承蒙天下人抬爱,谬誉我为‘治水第一人’!”

血河宗第五代宗主傅兰亭,最早并非血河宗弟子。他是血河宗历史上“让贤”的代表事例之一。

出身龙门书院的他,文名天下传,曾经也是风流一时的人物。

弃龙门而投血河,一度引起轩然大波。

但在继任血河宗主之后,他屡止风波,多次镇平祸水,凭借自己卓异的表现,向世人证明了他的选择——当然,现在已经知道,那都是孟天海的表演。

“傅兰亭……”陈朴轻‘啧’了一声,看着面前的孟天海:“这五万四千年来,你披着不同的人皮,贡献了多少精彩大戏!在无人知晓的长夜,是否也在孤芳自赏呢?”

“精彩吗?”孟天海轻轻一笑:“谬赞了,其实也有很多危险的时候。”

他们两个明明在对耗道则,以对真君来说最残酷、最凶险的方式角逐胜负,然而言语之间却异常轻松,仿佛老友在闲聊。

陈朴道:“比如说?”

“比如说姒元当初东巡祸水,就差点发现了我的问题。”却是正在与司玉安对决的霍士及开口:“那时候夏国在祸水拥有极大的话语权,真要开始调查,我很难藏得住。所幸当时他的主要目标在于奠定霸业。我提出祸水计划,为他和姜述的决战留一张底牌,他才没有深究。现在想来,若当初赢的是姒元,我恐怕要提前暴露三十年!”

孟天海暴露真名,是因为霍士及演了一场以死脱身的大戏,引起陈朴等人的怀疑。

霍士及选择假死脱身,是因为被齐国拿住了把柄,任意驱使,眼看着自身隐秘已经不能够保住。

霍士及之所以被齐国拿住把柄,是因为他和夏襄帝姒元的祸水计划。

而他之所以提出祸水计划,是因为夏襄帝姒元最早发现了血河宗的不对劲!

今日一切,有迹可循。冥冥之中,似乎天定。

在大夏的雄图霸业和血河宗的异常之间,夏襄帝选择了暂且搁置后者。

当年的他,虽然察觉血河宗的异常,但一定没有想到,这异常背后,是这么巨大的问题。一代雄主,自然有徐徐图之的自信。

他更不可能想到,他会在即将到来的倾国大战里一败涂地,身死国灭,霸业成空。这一搁置,便再无期。

“姜述是好人啊,为我赢得了宝贵的三十五年时间。”傅兰亭看向命运蔷薇上串着的三个真人,赞不绝口:“还为我培养了两份这么卓越的食材!”

阮泅这时眸光一定,却是已经止住命运之河的波澜,于是腾出手来,拔下墨簪,遥遥一划——

在傅兰亭与命运蔷薇之间,划出一道浩瀚星河。那文气大手拈花而走,速度极快,却在星河之中遨游,怎么也抵达不到对岸。

官长青一言不发,带剑扑至面前。

阮泅面容宁静,持墨簪如匕,从容抵住剑锋,只道:“若有此心,何妨东赴临淄,面谢吾皇?”

“我会的!”霍士及席卷道术瀑流,轰击不止,抽空应道:“待我超脱,定会东往,以谢姜述驱使之谊!”

傅兰亭大袖一挥,结成文气如白龙,便往星河欲舀花。

但这文龙才入河,星河便荡漾起来,一时辽阔更几倍。

阮泅这一道星河划得随意,却大有文章!其中绝不仅仅是星力浩瀚而已,而是真正勾连了命运之河。所有外来的力量,都会牵动影响星河中的一切,便如命运河流的涟漪。

若不能真正把握其中规律,越想靠近,反而只能越推远。

傅兰亭静静看了两眼,长声一笑:“你阮泅以身泅渡,我亦以身泅渡!”

索性往前踏步,直接道身涉足星河中。

陈朴注意到这一幕,不由得叹了一声:“龙门书院的化龙文气最重才情,傅兰亭即便被你吞食这么多年,他的文气仍然能见灵秀,天马行空,不拘一格……孟天海,你毁了多少天骄,其中未必没有可以成就超脱的人!”

孟天海淡然道:“世间英雄,独有秉赋不能成。他们被我吞掉,只能说明他们没有超脱的气运。古往今来,绝巅不计数,超脱证永恒,你真以为谁都有资格?”

大礼祭火静静焚烧,他们对在一起的手掌,血肉已焚尽,几乎只剩白骨。现在连骨头也在消融。

这可是真身所在,衍道之躯!

但他们两个人都视如不见。

陈朴沉声道:“五万年前祸水动荡,血河宗祖师独镇祸水一百零三天,枯竭而死,死后一身精血,化为血河,永隔于祸水之前……那时候,你就和无罪天人达成了交易么?”

孽海三凶,曰菩提恶祖,曰混元邪仙,曰无罪天人。此三凶者,是祸水最强,位在绝巅之上。非大劫不出。

孟天海饶有兴致:“为什么是无罪天人?”

“何必明知故问?”陈朴道:“迄今为止,孽海三凶里,只有无罪天人,表现出了布长局的耐心。况且你还吞了傅兰亭。”

“你很了解孽海三凶,但是你猜错了。”孟天海摇了摇头,语气遗憾:“我说过,你虽然找到了我的名字,但是并没有真正认识我。”

他这样问道:“为什么你会觉得,我要同祂们交易?”

“我是人,人族的人。”他斩钉截铁地道:“我时时刻刻都在跟祂们对抗,我只会吞了祂们!我孟天海为求大道,或亏个人私德,但不亏人族大节!这五万四千来,无论是以什么样的身份站在前台,我都是实打实地在治理祸水。我所做的一切,难道史笔未曾记?难道你们看不见?”

“不亏人族大节吗?吞食天骄以自肥,斩人族未来以填你这艘破船,你说这是大节不亏?”陈朴看向星河中跋涉的傅兰亭:“单便说傅兰亭,他若未被你吞掉,以他的天资和创造力,或许是能够推动时代进步的人。而你吞掉他,于人族又有何益?”

“我若超脱,便是人族大益!”孟天海说着,又哈哈大笑:“再者说,你以为傅兰亭就是什么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