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二章 南北新年的故事(2 / 2)

.....

那道剑光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刘春风站在春风院的檐下,安静地看着那一剑在夜穹之中留下的痕迹。

是带血的一剑。

看来某个在假都逗留了很久的南楚巫死了。

刘春风静静地看着夜穹里的被分开的风雪。

院里也许也会有些一些剑光。

但是他不知道会是什么时候,只不过,总应该是在春招之前。

所以今日的悬薜院,大概会依旧平静下去。

刘春风觉得自己应该有一些破绽。

但是这样的破绽不能太明显,也不能太招摇。

这个三十岁的男人微微皱着眉头,站在雪檐之下,静静地想着。

书院里并没有什么声音,更多的那种细微的

声音,是来自院外的假都街头,人们互道新年的祝福。

刘春风和院里的先生们大多没有这种想法,都是早早地,便回到了自己的小院子里。

因为他们很清楚。

新年是不快乐的。

于是连祝愿都免了。

......

南方的故事也许很是匆忙,在那片大风历一千零四年的第一个时辰里,便有着许多的故事在夜色里开始躁动着。

但是越过大泽而来,这座屹立于南北之间的古老之城却只是热闹。

尽管在南衣城外,便是那片有着许多不好的风声传来的大泽,也有着无数驻扎在城外的人间大军。

然而南衣城只是如同大风历一千零二年一般,在风雪之中散发出诸般平和且热烈的光芒。

今年的南衣城,也许少了一些人了。

梅先生早早地在家里打扫了卫生,做好饭,给李蝶在房间里准备好了明日穿的新衣服,而后便热酒去了。

谢先生如约而来,顶着一头风雪,还有一些烟花坠落的碎屑,穿过那条巷子,推开了梅先生家的院门。

三人便上了桌,在桌下点着小炉子,关了房门,开始吃着年夜饭。

谢先生回来南衣城之后,每年的年夜饭,都是梅先生家里吃的。

今年自然也不例外。

只是今年的梅先生家里,少了一个人。

只不过谁也没有提起,哪怕梅先生烧得那条鱼并不是怎么好吃,盐放多了,芡勾薄了,葱花姜叶也切得乱七八糟。

但是三人还是吃得津津有味。

过年吃鱼,自然是为了一个好彩头。

谢先生挑着一块鱼肉,轻声笑着说道:“年年有鱼年年有鱼。”

梅先生拿着酒杯喝了一口,看着他笑道:“那你今年应该存了不少的钱吧。”

毕竟缺油灯了从梅先生那里拿,缺伞了从梅先生那里拿。

生活的琐碎小事都落在了梅先生头上,这个青牛院五先生大概确实能够存起不少的钱。

谢先生只是笑着摇摇头,而后把那块鱼肉放到一旁正在埋头吃着饭的李蝶碗中。

李蝶很是茫然地抬起头。

谢先生看着他说道:“我和你爹都是要老的人了,少余一些没关系,倒是你啊,小李蝶,你要多余一些。”

谢先生的笑意很诚恳,所以像是打趣也像是劝告。

李蝶歪着头想了想,说道:“好。”

大年三十,自然不会提及很多乱七八糟的事情。

是以这两个数十年的老朋友,也只是喝着酒吃着菜,说着今年一些开心的事情。

但是今年大概也没有什么开心的事情。

南衣城外那场战争的阴霾,其实让整个南衣城都沉寂了很久,不止是战火燃起的时候。

几人吃完了饭,又带着李蝶出了门,在巷子里闲走着,看着人间的烟火。

谢先生与梅先生在巷子里闲走着,李蝶大概是有些困了,走了没多久,便在巷子的某棵树下的台阶上坐了下来,抬头看着那些像是一颗颗红果子一样悬挂在檐下的灯笼,又托着腮看着渺远天空里的绽放的烟火。

谢先生与梅先生走得并不远,只是在附近的一段路上来回的踱着步。

“你决定好了吗?”

梅先生看着谢先生问道。

谢先生停了下来,静静地看着那些雪檐之上的热烈的光芒。

“来之前,我已经在院里收拾好行李了。”

梅先生有些沉默,但并没有叹息,只是站在巷子里,看了许久,而后笑道:“你有什么行李吗?”

谢先生挑眉说道:“当然有,譬如十多盏油灯,七八把伞。”

梅先生哈哈笑着。

那些自然都是谢先生在梅先生这里的不良所得。

“当然,还有存了很多年的薪水,在院里做先生,虽然不能大富大贵,但也是可以存下一些的。年年有余,二十年了,自然便余了很多。”

梅先生只是笑着没有说话。

一直过了许久,二人才颇有默契地看向不远处那个坐在雪里看着夜空的小少年。

“李蝶呢?”

梅先生轻声说道。

谢先生低下头,看着雪中一地凌乱的脚印。

“依旧是看他自己。”

梅先生至此终于叹息了一声,轻声说道:“明日我与他说一下吧。”

谢先生点了点头。

二人继续向前走了一段,梅先生停了下来,而谢先生继续向前走去,直到走出了巷子,身影消失在一片繁华热闹的风雪里。

梅先生在那里站了很久,才重新往回走去。

李蝶大概确实有些困了,托着腮坐在那里,眼皮其实已经有些分不开了。

梅先生走了过去,一把将昏昏欲睡的小李蝶抱了起来,就像过去几年那样,李蝶的头倦倦地趴在梅先生的肩头。

但其实梅先生现在这样抱着李蝶,已经很吃力了。

只是这个其实姓李但偏偏喜欢别人叫他梅先生的男人,大概总有些好面子。

所以一面抱着李蝶,一面故作轻松地与巷子里偶尔开门的人们打着招呼。

二人快回到自家院门口的时候。

李蝶却是趴在梅先生肩头揉着眼睛。

“爹。”

“嗯?”

“刚才你和谢叔在笑什么?”

“没什么,你谢叔说了一个笑话。”

“哦。”

李蝶没有再说什么,揉完了眼睛,又继续趴了下来。

梅先生以为他真的睡着了,于是在积雪的巷子里走得又慢了一些。

只是抬手按在院门上的时候,李蝶的声音又低低的在这个老男人的耳边响起。

“爹,我想娘了。”

梅先生怔怔地站在院门口。

微微抬头看着人间风雪,烟火璀璨的夜空中,有疏落的光芒洒落在梅先生的眼里。

褶褶生辉。

这个在悬薜院做了很多年门房的男人低下头去,缩回了那只按在门上的手,抚摸着李蝶的后脑勺。

“我也想她了。”

小李蝶低低地嗯了一声,而后安安静静地趴在梅先生的肩头之上。

推门声吱吱呀呀地,像是一首风雪里孩童哼唱的曲子一般。

关门的沉沉闷闷的。

像是中年老男人的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