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五章 风雪寒蝉(2 / 2)

虽然世人知道流云剑宗之人不可近身。

但是知道归知道。

总要切身体会过,才能明白那样一剑的寒意。

而与此同时,刹那冥河之外。

那一个陛下近侍,依旧提着剑,在人间风雪之中奔走着。

战场被带入了刹那冥河之中,这样一个世人便再无人关注。

也许一直便无人关注。

只是那些战斗所落下的余波,依旧是近侍所不能承受的而已。

人间苍山暮色之色依旧没有散去,远天已经是夜色风雪迷离,然而皇宫之中依旧有如黄昏。

黄昏里有大殿之门被缓缓打开。

一身黑色帝袍的阑离在南楚巫的护卫下,自殿中走了出来,立于殿前风雪之中,远远地眺望着那个极为渺小的,提着剑敏捷地穿过了风雪宫道,又翻越着那些大殿护栏的近侍。

不知道为什么,看着那一幕,这位离楚王之位只差一步之遥的陛下,忽然神色暴怒,无比痛恨地抬手指着那名远方风雪里奔走的近侍。

“给我杀了他!”

身后的南楚巫们并没有动手,只是沉声说道:“这不合规矩,王上。”

“他合规矩了吗?他是孤的臣子,却为那叛党而战,他难道不该死吗!”

阑离转身愤怒地看着身后的南楚巫。

南楚巫平静地说道:“那是王上之事。”

阑离带着怒意看了众人许久,而后转回身去愤怒地砸着面前的白玉护栏。

修行界之人对于世人出手,是人间大忌。

虽然当下人间黄粱槐安分离,然而终究这是在大风朝之下走了一千年的人间。

无论是不欺人间年少这个古老传统,还是敬礼人间之事,黄粱亦是早已接受了这样的规矩。

除非那样一个近侍真的可以执剑站在他们面前,真切地威胁到他们的生命,否则他们自然没有对他出手的理由。

阑离用了许久,依旧无法平息那种怒意,只是当他转头看向皇宫之外的夜色人间时。

那种怒意,却是愈发的旺盛。

他觉得自己快要被点燃了。

“乱臣贼子,乱臣贼子!”

只是再如何愤怒,这位陛下也只能无力的在殿前骂着人间。

而风雪夜色之中。

有许多人正在向着宫中而来。

.......

世人在暮色里被惊到的时候,不是一朵黑色的鬼花绽放在皇宫之上。

而是一些剑鸣响彻在天穹之上,而后那些绵延了许久的风雪,在剑意之中被搅乱,无比纷乱地扩散向人间之中。

人们惊慌地转头看向那处安宁了无数年的皇宫。

看见了那些在风雪之中涌动的巫鬼之力,也看见了一道不断破开巫鬼之力的剑光。

假都飘摇矣。

所有人在看见那样浩瀚的一幕之时,心中都是下意识地响起了这样一句话。

于是弃了伞,弃了一切累赘之物,仓皇地抱着头,在街头四散逃离着,生怕那样的故事自皇宫之中落向人间,波及到他们。

皇宫在北,所有人都在向南而去。

而在那些凌乱奔逃的人流之中,却是有许多人正在逆流而去。

如同大流礁石。

人们怔怔地停了下来,看着与京兆尹与悬薜院苏先生走在一起的奉常大人。

今日世人能够认出来,便是因为那位老人终于穿上了许多年没有穿过的奉常之服。

代表礼神,代表宗庙礼仪的服饰,自然与诸般官服都是不同的存在。

那像是巫袍,但比巫袍更入世,像是大氅,又比大氅多了许多沉淀着黄粱数千年文明的纹饰。

在风雪之中沉稳而飘然而来,立于那一条通往皇宫的漫长的长街之上,面对着万千世人,自广袖之中取出了一卷竹简。

有人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而有人敏锐地察觉到了那样一卷竹简的末端,悬着的一枚古令。

不是古楚之令。

而是大风之令。

是很多年前,黄粱曾经有过叛乱,那一代陪帝陛下参与其中,而后被槐都降旨处死之时,送往黄粱的神河之谕。

人们惶恐地看向那位本应该出现在皇宫之中的九司老大人,似乎终于明白了什么。

然而奉常大人只是神色平静,立于风雪纷乱之中,展开竹简,扬声而道:

“陪都阑离,本非神器之所有,忝列九鼎之御使,人间静坐以观,无乱则可为帝。然无道失德,违垂拱之圣言;武乱人间,有戗残之祸心。非天下圣明之主,为乱世淆乱之贼。倾倒乾坤,悖离万灵,此可谓人神共诛,天地不容。今悬薜之院,文化天下,上受帝王之意,下承生民之命,欲肃清河山,扶大厦而挽狂澜,今朝入京,人间,共证之!”

世人万般惊骇,至此方才明白在假都之中的这个故事究竟如何。

原来从始至终,便没有人站在过阑离那一边。

而与此同时,那位带剑而来的悬薜院剑院先生齐敬渊,亦是按剑而出。

躬身一礼,抬手接旨,沉声道:“悬薜院受命。”

假都万般风声,至此到达极致。

所有奔逃的世人都怔怔地停在了街头。

深深风雪夜色之中。

无数剑光道风自城外而来,落向风雪人间之中,而那些城外守军,在仓促地抵抗了少许之后,亦是放弃了抵抗。

假都门户大开。

人间万般风雪入城而来。

诸多悬薜院共讨之。

这是人间从未想象过的事情。

人们在看见那些有若星火一般划破天际向北而去的剑光。

或许至此才真正明白了悬薜院在人间的势力。

这样一个以文化之天下的书院,在千年的时间里,早已经成为了一个足以撼动整个南方的庞然大物。

他们自然可以入京。

但是需要肃清一些内部的乱流。

更重要的是,他们需要一个合适的理由。

很显然,现而今有了。

当假都的人们

看见那些兴起在假都之中巫鬼之术时,便意识到了什么。

三千巫鬼道之人,本不应入京。

这是人间应有的规矩。

假都纵使作为陪都,亦是不可能接受那些南楚巫尽数入京。

然而当那个被悬薜院捧出的前朝先帝后人,在踏入了皇宫之后,宫中便出现了那些巫鬼之术的时候,世人便明白了那些宫中的故事。

民心得失,往往是需要有人引领的。

悬薜院自有民心,这样一个千年来,未曾向学子们收过任何一分钱的书院,自然是坐拥天下民心的。

于是当那一篇征讨之言,自奉常大人口中传颂至人间。

所有人都觉得理所当然。

因为宫中那位陛下,确实做了这样的事。

于是波澜不惊的人间大流开始有了方向。

人们开始担忧着那样一个先帝后人,能否在宫中,那三千巫鬼道手中活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