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朝天,你是不是把我们藏起来,然后自己偷偷吃烤鸭了!”
“.......”
乐朝天并没有回答。
只是那条清溪突然翻涌了起来,青山倾倒,清溪倾洒,好像是要把小船从这片人间山河里荡出去一样。
陆小三赶忙抱住了船沿,很是诚恳地认着错。
“师叔,我错了我错了。”
山溪这才平息了下来。
乐朝天懒懒地说道:“你不是走累了,想飞吗?这不是带你在飞嘛。”
陆小三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这样啊,那我们到哪里了?”
“快了快了。”
乐朝天懒散地敷衍了一句,而后声音便消失在了天空之上。
陆小三神色凝重地坐回了炉边,看着炉子沉思着。
松果问他怎么了,小少年只是眉头紧锁,没有回答。
......
人间小镇。
岭南周边妖族之事已经渐渐平息。
一路向东而去,都是
渐渐恢复着生机。
不仅在那些渐渐安宁下来的春风里,也在街头繁忙的脚步中。
乐朝天坐在窗口,看着窗外百无聊赖地等待着。
一直过了许久,才有一个小二端着一只刚烤好的鸭子送了过来。
“您的鸭子来咯!”
乐朝天并没有回头,只是任由小二将那只烤鸭放在了桌子上,依旧在看着小镇街道。
越过小镇,再翻过几座山。
就是海。
......
西门回到云绝镇的时候,已经是下午时分。
程露看见那个带着一些残余的剑意在春风晚意里走回来的西门的时候,便意识到了事情的不对劲。
“你遇上了大道之修?”
程露皱着眉头看着西门问道。
“白鹿城主秦桑。”
西门拄着断刀,攀爬上了那处小镇壁垒。
壁垒越垒越高。
于是越发地像是一种讽刺。
周山那些天狱吏依旧留在了镇外青山之中,哪怕沿途而去,妖族都已经退去,但是必要的了望之人依旧是不可或缺的。
西门爬上了壁垒,将手里的刀插在了壁垒之上,回头看向北方。
“师兄的预感是对的。我们在一路追寻到白鹿偏西北的那个镇子的时候,遇见了那个.....剑修。”
“剑修?”
程露挑了挑眉。
西门不无叹息地说道:“是的,从剑意风格来看,应该便是东海剑修,人间过往从来没有关于白鹿城主是一个境界颇高的剑修大妖的传闻。”
程露沉默了少许,说道:“我也没有听闻过。剑宗榜上亦是没有过她的名字。看来她确实藏得很好。”
西门轻声说道:“也许只是过往人间安宁了太久,陛下给了人间千年的安全感,世人谁也没有想过去看看人间到底有些什么。”
二人静静地驻留在那处壁垒之上。
“你如何看?”
程露看着西门问道。
西门神色凝重地看着远山。
“白鹿以南都失去了妖族的踪影,他们的目标或是真的在山月了。”
程露轻声说道:“在你回来之前,我已经让镇里的剑修向着山月而去。”
西门倒是吃了一惊。
“师兄这么果断?”
要知道,倘若山月岭南的援军不来,一旦白鹿妖族大军压境,云绝小镇很难撑到他们再次回来。
程露只是平静地说道:“因为你去了太久了。”
去了这么久,也便意味着西门深入白鹿,未曾遇到妖族。
当然也有一种可能。
西门在半途就遇到了妖族埋伏,已经死在了那里。
只是倘若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沿途布置而去的天狱吏自然会有消息传回来。
西门沉默了少许,轻声说道:“只希望妖族之中,没有人会南楚的越行之阵。”
这当然是天方夜谭之事。
要知道当初黄粱在发动那场对于南衣城的战争之前,为了布下越行之阵,用了数百南楚巫的血去填充。
只是有些时候,一些忧思是不可避免的。
前来支援的那些人在得到了程露传去的消息之后,多半会回防山月城。
也便意味着云绝镇再次孤立了下来,只能孤守青山入口。
程露背着剑站了起来,看着渐渐向着暮色里沉没下去的人间青山,平静地说道:“静观其变吧。”
无论如何,他们不可能让那些妖族踏入南衣城的领地。
那座古城是槐安的南大门,直面大泽,对于整个槐安太过于重要。
身后有脚步声传来。
西门与程露一同回头看去,是一个伞下的少年。
南岛停在了壁垒下,抬头看着上方暮色里的二人。
“师兄情况如何?”
程露坦然地说道:“情况不妙。”
程露说得很是简洁,然而在陆小二那里听说了今晨之事的少年,自然知道情况不妙是哪个不妙法。
南岛在壁垒下方的暮色站了许久,而后轻声说道:“山月岭南那边,如果及时回防,能不能守住。”
西门平静地说道:“山月群山环绕,大军难以踏足,倘若守军充裕,妖族自然难以攻破防线。”
这段话并没有正面回答南岛的问题。
只是所有人都知道。
山月与岭南之人,都在赶往云绝镇的路上。
南岛在那里沉默了很久,而后转身离开了这里。
程露挑眉看着少年的背影,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西门大约听过了一些风声,轻声说道:“他大概想要回岭南了。”
“什么意思?”
程露有些不解的看着西门。
西门想了想,说道:“因为他现在是岭南剑修。”
这听起来也许像是一句废话。
只是程露自然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暂时留在岭南,与真正地做一个岭南剑修,自然是不一样的。
“岭南为他做了太多事。”
西门缓缓说道。
当初他上岭南要人,结果被听风吟直接拒绝了,此后封山之事解除之后,那些上山的天狱之人,一个也没有回来。
天狱名声不好,岭南名声太好。
西门只能咽下了这个哑巴亏。
再后来南岛与人间剑宗起了冲突。
岭南下山,强行从姜叶手中将那个少年带走了。
自然又是一大恩情。
南岛自然欠了岭南太多的东西。
试问岭南应不好。
岭南到底好不好呢?
西门自然不清楚。
他曾经也去过岭南,在那里遇见了程露,展露了名声。
但是终究只是一个岭南过客。
程露静静地看着,说道:“难道命运真的在画圆?不过他就算回岭南,又能做什么?”
西门耸了耸肩。
程露看向西门,挑眉说道:“你不逮他了,万一他真走了,后面你再想逮他就难了。”
西门很是平静地说道:“天狱虽然被人间骂了一千年,但是大家至少还没有戳我们的脊梁骨。这种情况下,我真要强行把他留在这里,毫无疑问,我会是天狱的罪人。”
西门说着,却是有些讽笑的意味。
大概被讽笑的目标的正是自己。
“当然,放过了他,我也是天狱的罪人。一如百年前的故事里,那一代天狱没有看见微末时候的白风雨一样。”
看见的时候,白风雨已经太高了,看不住了。
“师兄。”
西门看向了程露,很是叹惋地笑着。
“我是两难之人。”
程露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两难全,意难平。
人间最惆怅。
莫过于此。
当然,程露在眼下,同样是两难之人。
一旦他们判断失误。
云绝镇失守,妖族从这个隘口南去,做出让那些援军回防山月决定之人,程露就是人间的罪人。
这个罪名比西门的天狱罪人更要沉重。
两个两难之人没有再去看那个长街里撑着黑伞离去的少年,安静地立于镇外壁垒上,静静地等待着故事的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