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所有人都走完了,尤春山才蓦然拍了拍脑袋。
陆小二很是疑惑的看着他。
“你做什么?”
尤春山指着地上的三只碗。
“忘了让他们把这些碗还回去了。”
“......你啥时候有空去一趟不就行了?反正当时你不是抢回来的嘛。”
“那不一样,我现在去会心虚。”
陆小二看着尤春山,这个抱着一把木剑的年轻人诚恳的继续说道:“因为我现在真的有可能是剑修了。”
当尤春山借着南岛引来的那些元气,隐隐看见了海中月之后,连说话都变得谨慎而严谨了。
大概就像他那句话中所说一般,真的有可能是了,所以就不能乱说了。
只不过最后还是尤春山自己心虚的跑回去还碗了。
因为他真的有可能是,而另外两个少年,真的便是。
小少年背着剑,看着那个年轻人穿过溪林小道,向着镇中而去的背影,眸中倒是有些别样的色彩。
一直看了许久,陆小二才回头看着坐在溪边闭目静坐的南岛说道:“师叔,我发现他今日下午,一次平地摔都没有!”
尤春山的倒霉平地摔之事,陆小二自然与南岛提过的。
听到这里,南岛睁开眼转回头来,却是明白了为什么陆小二一直让尤春山抱着碗跑来跑去。
“所以?”
南岛看着站在溪畔暮色里的小少年。
后者认真的说道:“所以他大概是真的运气很差,而不是故意在平地摔。”
因为小少年知道南岛的运气向来是极好的。
自己被尤春山叫了两句师兄,都差点开始平地摔,但尤春山叫了这么久的师叔,南岛什么事也没有,反倒是自己的霉运都被压下去不少。
陆小二很是感叹的说道:“师叔说不定真的是他一生之中的贵人。”
南岛听见这句话,只是不置可否的转回了头,静静的看着面前的清溪。
一直过了许久,这个伞下少年才轻声说道:“尽天意是不那么重要的,尽人意才是。”
陆小二歪着头看着溪畔少年,想了想说道:“所以这也是师叔最后改了主意,想要帮一帮他的原因?”
南岛平静的说道:“我只是曾经也淋过雨而已。”
......
尤春山过了许久,才从镇子里回到了溪畔,夜色已经落满了清溪,洒落了一溪清光。
这个年轻人很是惊叹的向着这一处溪畔走来,看见陆小二与南岛还在那里,犹豫了很久,才缓缓说道:“我方才在镇子里听到了一个消息。”
陆小二看向尤春山,看见他好端端的,倒也不像是被面馆掌柜揍了一顿的样子,很是好奇为什么他去了这么久。
“什么消息?”
“镇子里的剑修在开大会。貌似是要问一问师叔的剑。”
尤春山说着,看向了一旁的溪畔少年。
少年身周剑意环绕,在星野之下清辉如流。
少年并没有什么反应。
反倒是一旁木廊下坐着的陆小二露出了一些很是凝重的神色。
尤春山也看见了陆小二脸上的神情,看着他问道:“这件事很严重吗?”
陆小二诚恳的点点头。
这样一座崖下小镇,虽然剑修说不上很多,毕竟一个镇子里,终究也不会有太多的人,但是当初那些自人间四面八方而来的剑修之中,虽然大部分境界不是很高,如同陆小二这般的不少,但也有境界颇高的小道青莲境剑修。
南岛一直过了许久,才回头看向背着木剑的尤春山。
“他们为什么要来问剑?”
尤春山想了想说道:“好像还是因为他们不能确定师叔登了一千二百丈到底是算高还是不算高。”
陆小二听到这里,很是犹疑地抱着剑站了起来,站在溪畔向着那处高崖看去。
“如果一千二百丈还不算高,那么什么算高,要登上崖顶吗?我觉得应该不是高不高的问题。”
尤春山问道:“那是什么问题?”
陆小二想了想许久,低下头来说道:“那我不知道了。”
一旁的南岛淡然的说道。
“随他们吧。”
问剑当然可以不受的。
只是南岛的意思大概也很明显,那就是要应下了。
陆小二看向了南岛,说道:“师叔真的要留下来?”
南岛很是平静。
“他们问的是岭南的剑。”
毕竟当初在崖下的时候,谁都知道这样一个少年是来自岭南的。
陆小二却是明白了什么,默默的看着那个溪畔坐在星夜下的少年,没有再说什么。
尤春山却是有些不解问道:“为什么问的是岭南的剑,就必须接受?”
陆小二抱着剑抬头看着天空,神色肃穆的说道:“因为师叔是岭南的希望。”
岭南的希望只在岭南。
这是当初南岛亲口说过的东西。
只是现在,少年很是诚恳的接受着自己岭南剑修的身份。
所以岭南之希望。
自然便在于我。
......
大概是知道了这样一个消息的原因,尤春山与陆小二一晚都没有睡好,二人坐在陆小二的小木屋外说了一夜的闲话,直到月落西山时,这个年轻人才睡意昏沉的靠着墙睡了过去。
陆小二亦是小睡了一下。
二人醒来的时候,溪畔草叶上的露水都已经被三月的太阳晒干了。
那个伞下的少年依旧执伞坐在溪边,横剑膝头,安静的蕴养着剑意。
已经有不少剑修汇聚在了清溪的另一畔坐着,似乎是在等待着那个少年从修行状态中出来。
意识到了自己睡过头的陆小二与尤春山慌忙抱着剑站了起来,走到了南岛身后。
镇上的剑修,昨日来了的,上次来了的,这一次都汇聚在溪畔,远远的还有着许多镇上的人们在那里张望着。
只是南岛好像依旧沉浸在修行世界之中,许久都没有醒过来。
那些剑修们倒也有着极大的耐心,安安静静的坐在清溪以北的崖下。
尤春山抱着剑身子很是僵硬的坐在陆小二旁边,哪怕这些剑修并不是为了他而来,只是便这样对坐着,这个依旧只是有可能是剑修的年轻人依旧觉得很是紧张。
于是反倒是他更像一个小少年一样了,手脚都在冒着汗,嘴唇有些微微颤抖。
以在修行界的岁月而言,尤春山相对于小少年,大概确实是一个少年。
陆小二在一路向东海而来,经历了一些故事之后,倒也宁静得很。
尤春山捅了捅小少年的大腿,在小少年转过头来后,低声说道:“要不要叫醒师叔?他们会不会等太久了,恼羞成怒?”
陆小二想了想,轻声说道:“应该不会,毕竟这是他们的问剑,等一等也是应该的。”
尤春山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说道:“也对,不然显得我们一点都不矜持。”
“......”
大约也是等了许久了,不止陆小二与尤春山在窃窃私语,远处围观的那些小镇居民们亦是开始小声的议论了起来。
“他真的登上了一千二百丈吗?”
“应该有吧,那日他们不是见到那些剑意翻涌在八九百丈的位置吗?”
“但是他看起来真的也太年少了。”
“......”
陆小二在溪畔远远的听着那些议论声,安静地想着,如果不是年少,这些剑修又何必动这么大的阵仗?
那些清溪北畔的剑修们虽然来历各异,但是却也分得清清楚楚,譬如那些入道境与成道初境的剑修们,大都是坐得更远一些,这场问剑,自然是与他们无关的事。
有些东西,自然是可以从剑上看出来的。
那个伞下少年膝头的剑上横流的剑意,便已经晒落了一大批剑修。
陆小二的目光落向了清溪正北方向,与自家师叔正对而坐的那数十人,大概才是今日问剑的主角。
小少年的境界有些低,自然看不出来许多,只知道那些大概便是自踏雪境往上的剑修。
在这处东海小镇十来日,小少年倒也没有想到,镇上倒也还有这么多的成道境与小道境剑修。
东海剑宗与岭南剑宗,大概确实不可比拟。
......
陆小二正在那里胡思乱想着,便看见清溪对岸的那些剑修似乎有了一些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