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离恨苦(2 / 2)

我在人间那几年 Winnohi 2205 字 8个月前

萧月珩顺势抓住他的手腕,两指并拢在他手背上一点,掌心里的灵力就这么散去,是彻彻底底的毫无还手之力:“上次见你,还没有这般孱弱。”

“被贬谪之身,力量自然日日衰减。”路舟雪忽然对上萧月珩的眼睛,不禁恍惚了一下,他的眼睛还是和当年一样深蓝如海,叫人看不真切,心底的疑惑忽然就生发出来,路舟雪便也情不自禁地问了:“你一世清白如皓,为何也来沾染这些是非?”

“难为你记得我旧时的模样,还形容得这样一尘不染。”萧月珩轻轻一笑,却没多少真心实意,他伸手握住弑月剑的剑柄,另一只手指尖在路舟雪怪异隆起的肚子上轻轻一点,路舟雪顿时感觉五脏六腑像被搅碎了一般地疼,一个踉跄竟然站立不稳。

野性难驯的弑月剑如同温驯的马一般就那样乖乖地被萧月珩握在手里,这弑月剑本就是萧月珩的,如今物归原主,温驯听话也无可指责。

萧月珩一剑削落路舟雪鬓边的一缕白发,剑刃下压把他整个人都压在地上跪着,动弹不得,居高临下俯视道:“你的暮苍山,对我无用。”

“未必。”路舟雪咬了咬牙道,心中苦笑,他也不过是在做口舌之争罢了,看这萧月珩在他的阵法里如履平地的模样,就已然可以预料结果了,路舟雪做好了在萧月珩手里一败涂地的准备,不想后者只是拿走了那柄剑,在他惨白着脸看过去时平静解释道:“我只是来拿剑的。”

萧月珩不会落井下石,但也不会出手相助,就那么拿走路舟雪如今唯一的依仗,然后在旁边袖手旁观,路舟雪扯了扯嘴角,他不知道自己如今是什么感觉,他只知道,萧月珩终于也和曾经最为厌弃的那一群人一样了,道貌岸然,且虚伪,分明是一丘之貉,却偏生要做出一副片叶不沾身的模样。

“剩下的交给你了。”萧月珩平静地从阵中退了出去,他一离开,整个阵法里的刀光剑影、风雪肆虐也全都散了,戚南阔见萧月珩破阵如此轻松,不由得多看了他一眼,这个男人,比他想象得要深不可测,终庭那些傲慢的修士,终有一天会为他们的短视后悔的。

戚南阔想着,点头应了他的话,转头对下属命令道:“拿下。”

路舟雪脱力地跪在地上,看着妖族精锐渐渐靠近,连抬起手的力气都没有,他忽然感觉到一种疲惫,精神一直紧绷,直到输在萧月珩手里的瞬间,彻底崩溃。他自半月多前的十五夜开始四处奔逃,到现在当真是山穷水尽了,哪怕他灵海里还有大把的法器符箓,可是有萧月珩,他又能如何挣扎?

可——当真要这样轻易地把自己交出去么?路舟雪有些恍惚,意识深处还是不愿意就这样沉沦。他有神的骄傲,当真能容忍自己被凡人如牲畜一般地扒皮剔骨么?受不了的,那是他的尊严。

萧月珩方才看似温柔,实则并未留手,路舟雪全身都在疼,头痛,内脏痛,肚子也痛,他痛得都忍不住微微颤抖了,冷汗更是不停地滚落,那张原本清冷美丽的脸沾染了痛苦,越发的引人注目,但没有人会因为他的凄惨心软。

戚南阔心心念念惦记着萧风灼的下落,才不在意他的痛苦,只要活着就好;萧月珩拿走了弑月剑就离开了了,他急着回去寻公孙无音,对路舟雪更是没有丝毫留念,五百年旧情,也不过尔尔。

似乎没有什么可垂死挣扎的余地了,毕竟如今的路舟雪连同回不周山等萧月珩回来的追求都没有了,他想要他的命呢,路舟雪自嘲地想,他等了一万年的人,一见面就把他逼入了绝境。

可是在戚南阔的手下围过来的时候,路舟雪还是拼着燃烧神魂也奋起反抗了,他不能放弃的,他想,萧风灼要他活下去,还有孔雀,若是他都不在了,这丫头还能依靠谁?

路舟雪见过萧月珩死,也见过萧风灼身陨,目睹在意之人死去两次的痛苦他晓得,所以不想像孔雀如他一样——他觉得,孔雀应当是在意他的,就像他在意她一样。

所以他不想叫孔雀再难过第二次,这是他对孔雀的怜惜,亦是给自己的自我救赎。

路舟雪烧掉了一魄,残暴的灵力爆发顷刻间将所有抓住他的精锐尽数重伤掀飞出去,戚南阔见状也不敢轻易靠近,只觉得路舟雪这条命是真硬。路舟雪自己当然也没讨到好,原本只是躯体上的疼痛,如今是灵魂上的灼烧感,痛得他腿一软差点就那么跪下了。

但他还是摇晃着站住了,孔雀扶着他,随意地问了一句:“你还好么?”没多少真心实意,倒像是在试探路舟雪还有多少余力。

路舟雪这一次真的是在垂死挣扎了,神魂燃烧,是彻底回不去不周山了,哪怕死后入轮回,因为魂魄不全,怕也是入畜生道了,到了山穷水尽的时刻,他反而释怀了,畜生道也好,神也罢,都一塌糊涂了去了吧,但这些不能对孔雀言说,所以他故作轻松地摇了摇头:“我没事,别担心。”

“哦。”孔雀意味不明地应了一声,抬起头仰视着路舟雪,他也许还不知道,他的脸色有多灰败,这样的状态,如何能说没事呢?孔雀看着路舟雪的眼睛,轻轻地说道:“你很累了,为什么还要护着我呢?”

“没有为什么。”路舟雪摸了摸孔雀的头,爆开的灵力把戚南阔隔绝在外,他调动灵力爆发后剩余的一点灵力起了个千里江山,“如今这般,旧王都是去不了了,抱歉,改日,再带你来吧。”

或许也没什么来日了,路舟雪忽然走神,他如今就是一张千疮百孔的布,不知什么时候就垮了,罢了,走一步看一步吧,他破罐子破摔地想,如今已然是没有什么盼望了,于是连生死都无足轻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