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这番解释,尽管心中仍旧是万分不爽,但路易十五的理智还是告诉他,埃德蒙院长说的确实也没错。
如果真的让那些义愤填膺的暴民自主进行公审,他们肯定会跳过所有的流程,直接快进到判处杜巴利夫人死刑,然后当场将其处决,那样的话路易十五现在连杜巴利夫人的最后一面都见不到了。
另外司法宫监狱确实也是一处极为重要的场所,和英国的伦敦塔一样,关押的大多数都是地位不俗的政治犯,像是黎塞留公爵的孙子,法尔科内伯爵便是关押在此。
路易十五也不能容忍司法宫监狱这样一所政治监狱出任何乱子,因此从理智上来说,他觉得莫普大法官和埃德蒙院长处理得也并无失当。
待到国王陛下的怒火消减几分之后,劳伦斯才继续补充道:
“之后,街上的暴民似乎找到了外出的杜巴利夫人,将她强行带到了司法宫接受审判...”
“呜呜呜!呜呜!”
杜巴利夫人的呜咽声更大了,她那幽怨憎恶的眼眸直勾勾地盯着劳伦斯,喉咙里接连不断发出一阵仿佛诅咒咒语一般的低鸣声。
路易十五于心不忍地看了一眼杜巴利夫人,下令道:
“奥古斯特,把让娜口中的布条取了,我也要听她的解释。”
路易王储点点头,一把扯下了杜巴利夫人口中沾满口水的布条。
“陛下!”
杜巴利夫人的嗓子明显嘶哑了,尖锐且带着哭腔的声音贯穿了整个御座厅:
“他在说谎!劳伦斯·波拿巴,就是他干的!他派人把我绑架到了司法宫,是他!”
这一指控瞬间让所有人惊住了,廷臣们也下意识地扭头看向劳伦斯。
路易十五也顺着众人的视线看向了劳伦斯,但没有立即说什么。
而目光汇集中心的劳伦斯却是微微皱眉,故作无助且不解地望了望四周,咬了咬嘴唇摊手说道:
“这,夫人,你我之间或许有些恩怨,但也不至于如此诽谤在下吧?”
“你别装模做样了!就是你的那个手下,大个子的意大利人,脸上有刀疤的那个!”
杜巴利夫人嘶吼着尖叫了出来:
“还有让·杜巴利,法尔科内伯爵没有说错,就是你绑架控制了他,他和你也是一伙的!”
“呃...脸上有刀疤的大个子意大利人?”
劳伦斯有些无语地咧嘴想了一会儿,随后才一拍手说道:
“啊,您是说我的贴身随从格罗索·布鲁诺先生?”
“对对对!就是他!陛下!”杜巴利夫人尖叫着连连点头。
劳伦斯很是无奈地叹了口气,摊手说道:
“唉,夫人,虽然在下对谋术没有什么造诣,但也不至于会蠢到派出一个您认识的贴身亲信去绑架您吧?而且,陛下,如果您有印象的话,在莫普大法官上交给您的科西嘉王国大臣名单中,格罗索·布鲁诺先生不出意外将会担任科西嘉海军大臣。”
说着,劳伦斯更加无奈地耸了耸肩:
“夫人,您是想说一个王国的海军大臣,像是地痞流氓一样亲手把您绑架到了司法宫?天呐,诸位能想象一下吗,尊贵的舒瓦瑟尔公爵穿着一身麻衣亲手把杜巴利夫人扛到司法宫的场面。”
由于舒瓦瑟尔公爵曾经也担任过法兰西海军大臣,因此当廷臣们顺着劳伦斯的话语想象了一番那般滑稽的场面之后,他们也接连摇了摇头,就连路易十五也跟着轻轻摇了两下头。
本来就几乎没有廷臣相信,这位忠实的好人,劳伦斯·波拿巴阁下会和这起突发的暴乱有什么关系,宫廷中关于波拿巴阁下的评价,除了某些针对科西嘉人的地域歧视之外,其余的都是清一色的褒赞,毕竟国王陛下都对这个年轻人青睐有加。
至于波拿巴阁下派出他的海军大臣当打手去绑架杜巴利夫人?这种事听起来更是天方夜谭,连二流小说里都不会这么写。
“你们...陛下!不只是劳伦斯·波拿巴,还有德·莫普!还有埃德蒙!他们都是一伙的!”
杜巴利夫人歇斯底里地大喊道:
“还有舒瓦瑟尔!雅克·菲利普和那边的凯撒·加布里埃尔,和他们一定也有关系!还有王储殿下,还有玛丽·安托瓦内特,他们也都误会曲解了我!陛下!您要明察啊!”
只是,这歇斯底里的呐喊声没有换来任何的同情和怜悯,尤其是路易十五,他更是闭上了眼睛,不想去看去听杜巴利夫人这般癫狂的模样了。
宫廷中唯一站在她一边的黎塞留派系,其代表艾吉永公爵也早被劳伦斯设计赶回了凡尔赛,此刻的宫廷之中,没有人会主动站在杜巴利夫人一边了。
人们都漠然地看着杜巴利夫人,全然不把她的指控当一回事,权当是水鬼在溺死之前拼尽全力想要拉人下水一般。
杜巴利夫人绝望地看着众人摇头否定的样子,特别是国王陛下那轻微晃动的脑袋,更是如一柄穿心的羽箭,彻底扎穿了杜巴利夫人的心室。
此刻,她的心中唯有万分的委屈与冤恨。
自己明明和那七百万利弗尔没有一丝一毫的关系,但是所有人都指定是自己挪用了那笔资金。
自己明明是被劳伦斯·波拿巴派人绑架的,但是所有人都对这个指控嗤之以鼻,权当是一番胡言乱语。
真相被人们当作了谎言,谎言却又被他们奉为了真相。
杜巴利夫人只觉万般绝望,她隐隐之间察觉到这一切都和那个科西嘉人脱不开干系,但一切都为时已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