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关门弟子无事,四顾剑强行挤出一丝微笑:“我不行了。”
王羲打量一眼四顾剑被血染红的下半身,知此言不虚,猛转头,怒目而视。
“你看我干什么?冤有头债有主,又不是我杀的你师父。”
瞧这话说得,你要说他错,也不算错,可你要说他对,心里又跟吞了一只苍蝇般难受。
海棠朵朵捏着两个鬓角在后面直摇头,她这个夫君,骚活儿歪理一套套的。
四顾剑说道:“把我带回东夷城,埋在剑炉后面的君安山上,然后……不要守东夷城,不要守东夷城,一定不要守……东夷城!你……不是他的对手。”
说完,四顾剑散去功力,长出一口气,头一低,死了。
“师父……”
王羲抱着四顾剑的尸体嚎啕大哭。
一夜之间,几位师兄师姐死了,四顾剑死了,东夷城来到京都十一人,就活下他一个,还是因为楚平生看他顺眼,让他给四顾剑做收尸人才保住性命,这份打击,这种无力感,好像一枚带倒刺的楔子,深深地扎进心口窝,一动就疼。
海棠朵朵扫视一圈,看到了苦荷的尸体,叶流云的尸体,却未发现五竹的尸体。
“范闲身边那个大宗师呢?”
楚平生转望东南:“五里外,马头岗。”
“他怎么……跑了?”
“那倒不是。”
楚平生说道:“在跟神庙使者战斗。”
“这是你说的……螳螂捕蝉?”
“没错,可惜黄雀被我提前废了。”
海棠朵朵伸出手去,把剥了半路的瓜子仁递给他:“你不是吗?”
楚平生哑然失笑。
“没人告诉你咱们很合拍吗?”
“合拍?什么意思?”
“是一种击球运动,打起来啪啪做声,很有趣的,有空我教你。”
“好啊,我倒要看看多有趣。”
“帮苦荷收尸吧。”
楚平生指指横在地上的假白风尸体,纵身一跃,飞向高空,一道闪电划破天空,照亮飞扬的青衫,以及变得杀气腾腾的脸。
啪嗒,啪嗒,啪嗒……
天空开始落雨,有些稀疏,但是块头不小,打在脸上有些疼。
海棠朵朵长叹一声,过去抱起便宜师父的尸体,向北而去。
王羲不想回京都,可天有雨,时有夜,此去东夷千里远,诸位师兄也需要他来处理后事,便把四顾剑的尸体往肩头一背,踏着泛起阵阵湿气与泥腥的地面往回走。
不到半盏茶,他去而复返,肩上背着四顾剑的尸体,一把提起叶流云的尸体,又想到如果不背着师父的尸体回来,能节省不少力气,骂了自己一句“笨蛋”,转身冲入越来越大的雨幕中,急奔南城。
与此同时,在距离马头岗一里外的老松上,楚平生背对云层闪电,笼罩在一层升腾的烟雾中,注视着你来我往缠斗在一起的两名神庙使者。
铁钎碰撞的叮叮声夹杂着雨打松叶的啪嗒声入耳,楚平生缓缓举起从范闲手里缴获的巴雷特,枪口缓移,追踪着五竹的身体。
当一里地外的两道身影重叠,神庙使者向前急点,五竹回钎圈挑时,一束火焰伴着雷光涌现。
嘭!
枪声入耳,神庙使者的头登时如楼顶跌落的西瓜,由中间裂开,各种生物细管与金属零件爆散,不知道是润滑油还是导电剂的黄色液体向外飞溅。
枪响的瞬间,五竹很努力地闪了,但是与白风一战消耗了不少体能的他,应对神庙使者已经很吃力,哪怕对手已经缓解了弹头的速度,还是没能躲过狙击,腹部暴起一团黄雾,与神庙使者体内差不多的零件与液体落在湿滑的泥泞地里。
他倒是很果断,另一只脚借力一蹬,朝着马头岗旁边的树林奔去,想要以此阻绝偷袭者的视线,只可惜这一击损坏了他重要的行动组件,还没奔到林地边缘便一头栽倒在密雨之中,腹部的大窟窿不断弹跳着勾连电弧,与这个到处“之乎者也”的世界格格不入。
应是天仙狂醉,倾覆银河,大雨滂沱,冲刷掉梧桐树下的血,马头岗上的液。
楚平生一身烟雨落在五竹身边。
这机器人腿不能动,上半身未受影响,突地一按铁钎末端,刺向来人。
咔!
耳听得一声脆响。
紫光照亮雨线,也照亮五竹身体,以及断成两截,切口处有着火焰红的黑色铁钎。
呲……
雨水浇落,呲呲做声。
楚平生手起掌落。
噗!
五竹喷出一口黄色液体,瞳孔里的光闪了闪,最终归于沉寂。
他挥剑斩断机器人双腿,掐着脖子将人拎起。
一道闪光撕裂苍穹。
轰!
雷声滚远。
下一个瞬间,马头岗上空荡荡,只有红热渐消的两截铁钎躺在一片泥泞中,被雨打得啪啪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