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9章(1 / 1)

好友 饭山太瘦生 901 字 8个月前

亳州北连雍州。雍州和妫州南部在名义上皆处在代王荀克俊的儿子的控制下。去年年末,克俊的岳父韩先勤企图吞并妫州与雍州,举兵南下至雍州长治时,伪朝出关,自汾河谷地偷袭并州。

如果伪朝不攻下并州,早晚有一天,许朝人会从并州冲入关西——就像当年第五凭大将军所做的那样。并州失守,克俊仓促逃离了并州的平城,来到了雍州的长治郡。

克俊年少遭遇大变,情绪变得暴躁而抑郁,再次逃亡让克俊又犯了抑郁之疾。在逃亡的路上,他又见到了尸群,心绪不安,一把推倒了自己的夫人,夫人的父亲韩先勤对此感到不悦。

在那年冬天某天的一场雪里,克俊不肯见自己的祖母,穿着父亲的血衣在雪中赤足行走,不许任何人接近自己,后来他抱着自己的祖母一直哭、一直哭,他忏悔自己的无能与怯懦、害怕看见自己的夫人。

克俊虽然已有家室,却只有十四岁,他不是个早慧的孩子,可他必须以过早的年龄承受成年人的悲哀,在那场雪里,他冻伤了身体,不久后便在高热中痛苦地逝去了。

韩先勤带克俊的遗孀、自己的女儿进入洛阳,克俊的儿子不久后在洛阳出生,如今还不到一岁。韩先勤与克俊的祖母尼夫人代这个无知的婴儿处理一切政务。

许朝收复亳州南部后,使者艰难出使至雍州,到达洛阳后,与韩先勤取得了联系。陛下封韩先勤为征虏将军,承认了侄子克俊“代王”的身份,为克俊追谥“襄”字。辟地有德、协赞有成曰“襄”,早卒的克俊乃是许朝的代襄王。

韩先勤在洛阳接受了来自南方的圣旨,九叩南方表示敬意,他自言自己一定会守护好雍州、抗衡伪朝,愿意在时机恰当时,同许朝大军讨伐幽州。十一月下旬,使者带着韩先勤与尼夫人的书信,自雍州回到了建业。

建业有疯狗咬人,有被狗咬伤得恐水病者,去街上围观从北方回来的使臣,不料突然在人群中犯了病。自北伐后,建业的气氛变得压抑而紧张,江表门阀恐惧尸疫南传,诸卢甚至不肯直接见从北方回来的将士,这种恐惧传染给了建业的下民,一个恐水病者的犯病,让城中出现了一场巨大的恐慌——

人们说尸疫被使臣带到建业了!!

自这场流言带来的恐慌后,建业又多次发生恐慌。十一月末,陛下被建业一惊一乍的流言搅得心绪难安、夜不能寐,将荀靖之从越州叫回了建业。

陛下似乎在冥冥中预感到了什么,天气不好,陛下的腿近来又总是水肿,走路不便,太医和侍卫都建议陛下不要出宫,但陛下依旧让外甥陪自己去了一趟钟山下大长公主的墓地。大长公主安葬在陛下子嗣的身边,陛下所怀念的不只是他的姑母,还有他早夭的孩子。冬天,四周起了雾,陛下沿着墓道前的石像生向前走,不住地咳嗽,咳出的痰中带了血丝。

他拿下一片落在石马上的叶子,对荀靖之说:“秋天的银杏真好看呀,这次来晚了,都没多少叶子了。其实也是来早了,怎么办呢……不知道为什么,朕怕明年来不了这里了。‘朕’……八郎啊,”他叫了荀靖之一声,拉住了自己的外甥的手,拍了拍他的手,问他:“我叫你‘八郎’,你高兴吗?其实我呀,很喜欢大长公主,她是我姑姑,叫我‘阿煦’……我呀,在她面前,不是个皇帝,是个孩子。”

陛下在风中咳嗽。他已向发妻妥协了,发妻在佛门修行,他们不再是日日见面的夫妻了。他们曾经的孩子已经埋入土中,或许肌肤已经消解,身体已变成白骨了罢……小小的骨头。他的妃子怀有身孕了,不过他开心不起来。陛下的气色很差,脸色苍白,唯有眼周显出了粉色,还保留着一些血气。

雾里的钟山显得模模糊糊的,看不清形状。陛下拍拍荀靖之,荀靖之感感受到了陛下的手凉,从随侍宫监手中接过披风,劝舅舅保养身体,请舅舅披上披风。

陛下披上了披风,抬头看向钟山,说:“看不见呐。唉……”他叹了一声,“身体偏偏在这时不好了,你阿翁说人过五十,身体就大不如前,我也快到五十岁了呢。等你哥哥回来、等他打了胜仗,等阿岐从幽州探明情况回来,今年我们就不继续打了吧。我……身体累了,休息休息,明年我们迁都,去洛阳。建业的人都怕,怕什么?我们明年去洛阳,就住到北边,也不用管他们说什么了。你哥哥该当太子了,我许朝会有军功新贵了……一切都好、都好,都会好。”

他转头对荀靖之说:“八郎,咱们北上之前,你记得提醒我,北上之前我得来看望我姑姑一次,不要忘了告诉她我们要走了,不要让她守着我的孩子空留在这里、空盼着我们。你还要记得提醒我,我得把我侄子带走,阿颖啊,他是个胖人,你二舅的儿子都胖乎乎的,阿颖该是瘦了——可他去一趟播州,自己先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