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成以往,元妤仪必然能察觉出面前的人对她明显表露出了几分额外的关心;可是现在她却全未注意,她满心里想的都是江漼方才那句——
“鞭痕结痂,少时长跪。”
元妤仪知道谢洵幼时过得艰难,可心里却始终对这样金玉其外的高门世家存了一分侥幸,毕竟古语云:“虎毒不食子。”
但现在她才明白,这话其实并不对。
当真有那等黑心肝的爹娘狠下心对自己的儿子下手折磨,妄图敲碎他一身骨血。
江漼走后,元妤仪终究没有推开那扇门。
她站在窗外,隔着那层单薄的窗纱看向内间榻上那道模模糊糊的人影。
忽而想到谢洵从前对她说的那句话,“臣此生唯有一条贱命,死又何妨?”
日复一日的折磨,根本看不见头的艰苦日子,饱受身体和精神上的双重摧残,他究竟是怎样坚持着一步步活到现在的。
元妤仪不敢再往下想,她的右手搭在窗牑上,轻声道:“谢衡璋……”
此时此刻,她对谢洵过往经历的一切都有了具象化的认识,越心疼他,也越因此厌恨谢家人和江丞相。
痛恨每一个害他至此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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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离回京已经过去一旬,五月将至尾声,日头一天天热起来,白日也渐渐拉长。
元妤仪整日待在府中,虽衣不解带地照顾着谢洵,却并不觉得无趣,反而唯有看见他才会安心。
而按着江漼留下的方子和太医署送来的补药,日日服用,谢洵的脸色确实在慢慢变好,从一开始的苍白如纸,到现在额头和眉眼间略有几分红润气,正有逐步恢复的迹象。
这兆头让人不由得欣慰。
……
今日亦是艳阳高照的好天气,虽有几片云飘在天空,一副闲散模样。
也是该入宫觐见皇帝的日子。
这是靖阳公主从兖州回来首次露面,是以元妤仪特意脱下这些天穿着的素白襦裙,换上了银朱云锦宫装,臂间又搭了一条雀纹披帛。
绀云将少女鬓间唯一的装饰品,那根平平无奇的银簪子拆下来后放在了匣子里,又寻了另一只做工精致考究的团凤珠钗簪在她发间。
元妤仪却又从妆匣里将那根银簪找了出来,轻声道:“把这个也戴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