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洵只是摩挲着袖中的那把短匕,不经意间碰到刀柄上的刻字,脑海中电光火石般闪过一个念头,忽然想通一件事。
在青州的边陲小镇里,那晚江相派死士刺杀,他把其中一把短匕送给元妤仪防身。
冥冥之中自有注定。
她那样聪敏,一定早就知道了他的身世。
可她后来待他却始终如一,照顾他保护他,甚至想要与他同生共死,元妤仪的爱从未因自己所谓的罪臣骨血而有所削减。
因为知道,所以送来了卷宗。
既是报恩,也是断情。
谢洵身形僵硬,想的越深,便觉得心中越痛,分明是夏夜,可刀身冰凉的温度却仿佛要钻进他的骨缝里。
正如他一早知道去年宫宴上那杯酒里添了药,她嫁给他另有隐情,元妤仪也早就知道他背负的沉重身世……
不对,不对,谢洵敛目,想到更早的事。
她知道自己的身世恐怕比他知道的更早,他想起二人隐姓埋名,易容入兖州城的那一日,耳畔浮现起元妤仪温和的话。
“谢衡璋,你的命也很重要。”
她那日的话其实再明显不过,不愿让他为了报仇迷惑心智,轻生寻死。
可惜彼时二人危在旦夕,被江节度使几次三番地追杀,谢洵又意外见到从火场里毁容断腿的舅父,满心装着的都是灭门之恨,并未分出心神揣摩她的话。
原来从那时起,就错过了。
他与她的误会曾差一步便可以烟消云散。
祁庭望着身旁忽然面色苍白如纸的谢洵,心中也不由得闪过一丝不安,若是阿妤知道他在自己府上出了事,不知会怎么想。
不会真是当初的伤没痊愈,落下了后遗症吧?
祁庭正要开口询问时,青年却忽然抬起头,眼底闪过一丝无奈和疲惫,只是对他道:“灭门之仇,我比你的恨只多不少。”
祁庭微愣,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他说的是和江丞相之间的事情。
但是陈郡谢氏可是百年门阀,现任家主宣宁侯和嫡长子谢陵虽说平庸无能,却也不至于和灭门沾上关系吧。
没等他问出心中的疑问,谢洵又轻声道:“何况在兖州时,江相屡次想置殿下于死地,桩桩件件,他必死无疑。”
祁庭的神情变得凝重,不自觉间竟对身边的人产生了信任,方才对他的气恼和嘲讽全部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