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4章 以退为进(两更合一)
眨眼就是九月二十五。
先皇后忌日。
圣上迈进金銮殿时,肉眼可见情绪不高,朝臣们恭谨行礼,一桩桩议论着朝堂大小事情。
没有人提皇太子,没有人没事找事,一切都井然有序。
与昨日、甚至前日的早朝截然不同。
不管是存了何种心思,能站在金銮殿里的也没有一个真傻子,纷纷避开了在这一日里惹圣上厌烦。
也是难得的,圣上不用听他们或义正言辞、或小心试探,不过他也很清楚,也就这一天罢了,等明日再上朝,依旧是各种争议。
虽没有解了李邵的禁足,不过下朝之后,圣上还是去了一趟东宫。
李邵没有迎出来。
可脑袋里东西太多了,东一榔头西一锤子的,很难一时间想清楚,儿臣就想,可能手里有点事情做,思路反而会更清楚,于是儿臣就想到了修一修母后的遗物。
不得不说,这事情很刺激。
说了很多,听了很多,也看过父亲给母亲画的像,靠着这些,她一点点勾勒出母亲在心底里的形象。
“这个还没打磨好,父皇您小心刺着手。”李邵递过来,提醒道。
果然,事情很顺利。
李邵应下,又与指点他的宫人道:“都先放着,等我回来继续,不许替我。”
李邵闷声道:“是。”
您罚儿臣禁足,这几个月里,儿臣也是稀里糊涂的,没有珍惜这个机会。
林云嫣应了声,起身净手,她还要去一趟慈宁宫。
李邵颔首:“儿臣也是这么想的,已经让郭公公备了供桌。”
徐简靠什么受父皇看重?
曹公公扶了圣上一下。
他只能忍下心中情绪,垂着眼,接受了父皇的提点。
不就是那些“真心话”吗?
圣上看了眼盒子,又看李邵的手。
您那日说,让儿臣自己多想想,儿臣就一直在想,也回忆了很多少傅他们说的话。
心结?
冯内侍在一旁伺候。
李邵这才回过神,抬头见明黄色的身影就在眼前,他倏地从凳子上站了起来。
不止以“皇太子”的身份,而是真正做好一个皇太子。
林云嫣听懂了。
李邵若是个一味顶着来的,换贡酒被发现时就不可能全身而退,他很了解圣上,自然知道如何让圣上消气。
一袋子纸元宝烧得干干净净。
饶是如此,曹公公也没有留在内殿,奉茶之后就退了出来。
圣上坐着,这一回,他让李邵也坐下了。
去一趟东宫,圣上还能缓和过来,可见李邵不止没有火上浇油,反而说了些“好话”。
现在知道轻重了,儿臣想再东宫再待一阵子,再认真想一想。”
心里默默地,也念了很多。
圣上拍了拍李邵的肩膀,那就真的太让他失望了。
林云嫣把香插入香炉,而后就坐在边上,认认真真烧纸钱。
再懒得听父皇说的那些道理,李邵也晓得,他必须低头、退两步,周旋一下。
看到自己精心准备之事取得成效,李邵十分畅快,他能拿捏住他的父皇,全天下有比让父皇照着他的想法而喜怒哀乐、更让人感到刺激的事情了吗?
他甚至做好了以退为进。
他已经说得够多、够直白了。
太紧密了,紧密到他即便生二心,其他人也未必敢真心用他。
木匠工具都容易伤手,李邵手背上似是被刮着过,留下了一道红印子,指腹上也有大大小小的口子。
“太子行事,的确使人不悦,”皇太后话锋一转,“哀家今日看着,圣上似是缓和许多。”
应该是被磕碰过,盖子打开、石子滚落,把盒子捡回来的人根本没关心过细节,就这么盖上盖子算数,而盒身上也留下了磕碰的痕迹。
郭公公与圣上行礼。
李邵哂笑:“修盒子,这盒子的磕碰不算厉害,儿臣想重新打磨一下、再上新漆,不能说修得天衣无缝,但看着会好些。”
“儿臣知道,”李邵道,“儿臣弄出这么多事,您最为难,以前是儿臣想法太简单了,跟着少傅他们念书,又跟着师傅学骑射,哪怕去了礼部观政,心思也散着,以至于从来不曾停下脚步、静下心来认真思考。
圣上没有再继续说什么。
闻言,不止曹公公一愣,圣上亦惊讶。
李邵抿了下唇,想说什么,最后还是没有出口。
这样也挺好,能让儿臣领悟父皇的教导,也能感悟母后。”
圣上是在库房那儿看到他的。
是了,就是徐简!
李邵没有起身,又另接了香:“这是给诚意伯夫人的,那日若非她大恩,也没有儿臣的今日了。”
她怀的就是李邵。
儿臣确实想错了、也做错了很多事情,让您失望了。
圣上站起身,伸手问李邵要那盒子。
你不要因为自己的那点想法,让有能力、靠得住的臣子不敢替你做事。”
现在也一样乱糟糟的,甚至可以说,再过十年二十年,你不能独当一面,可能会更乱。
他记得这插屏坏了的样子,这会儿看起来,起码是能立稳了。
圣上与李邵一道出去。
那时候他们还在六皇子府,先皇后午后园中散步,脚边忽然滚来一枚圆润的小石子,她心血来潮捡了,也是那个下午,请脉的御医诊出了她的身孕。
圣上走过去细看。
“你在做什么?”圣上问。
的确是先皇后的遗物,乌木盒子,没作什么精美雕刻,在皇家属于特别朴素之物了,但先皇后活着的时候挺喜欢,平日放在博古架上,里头装些有的没的的小东西。
这番话说得格外恳切,圣上深深看着这个他最宠爱的儿子,良久长长叹了一声。
你能在朝堂上选择很多能臣,但徐简他最好的、或者说他能选的还是只有你。
皇太后这才轻声道:“刚才圣上来看望哀家,他从东宫过来的。”
与圣上说完,他便继续行礼。
进香后,圣上又把李邵叫去内殿。
“这盒子修了多久?”圣上问。
要解禁足,就要让父皇消气。
吹了会儿秋风,他又往库房那里去,重新坐回到杌子上,拿起木盒把玩。
徐简也不是一个真会混日子、得过且过的性子,他心中有大业,一个从小立志在战场上领兵的将是不会甘愿平庸的。
前世今生加在一块,她给母亲忌日上香,远比母亲离开的年数要久了,她对母亲的所有记忆来自于身边人的讲述。